崔清若已经有些恍惚了,闻言跪直身子,道:“妾身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长公主以为这人会低头求饶,未成想她居然又打起精神,就这样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大有死撑的意味。
长公主吩咐道:“二娘子似乎有些头晕,秋儿,你去喊喊她。”
主仆二人对视,彼此的意思都心领神会。
崔清若头昏脑涨,她觉得可能不仅要给子言准备姜汤了,她自己应该也要喝才是。
秋儿走进崔清若,扬手似乎想要掌掴她。
崔清若虽有些头晕,但还有几分清醒,她训斥道:“你敢。”
秋儿果真停了手。
崔清若抬头望向长公主,道:“殿下是聪明人,您想要出气我认。就当我替夫君抗的,若是您当真今日让我留了伤。”
长公主见她眼里的轻嘲,听见她道:“清河崔氏百年世家,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
崔清若明晃晃的威胁,让长公主甚为不悦,但她能明白这人的话并未掺假。
长公主今日训诫崔清若,不过是为了稳住她在谢家的地位,以及为谢珩之出一口恶气。
倘若,当真因此得罪了崔家,实在是不值得。
长公主知道她该放过这人,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掌掴会留下明显痕迹,她当然不愿这人留下印记,让旁人说她苛待儿媳。
长公主注意到这人刚才摔伤了手,这流着血的伤口,戒尺若是打在伤口上,怕是会比掌掴更疼。
她吩咐秋儿,“秋儿,二娘子娇弱,这脸打不得。那……便拿戒尺打手罢。”
崔清若伸出手,她知道这戒尺与掌掴是不同的。
这戒尺她是躲不过的,她若躲了,就成了不听婆母管教,长公主照样可以一顶“不孝”的帽子可以扣在她头上。
崔清若伸出手,等着秋儿的戒尺打在手上。
只是她没等到戒尺,只听见秋儿惊呼一声,她迷糊地打量眼前的情景。
她想她大概是在发高热,可能把头都烧晕了,不然为何,她会看到子言。
子言还一把推开了秋儿。
子言那么温柔的人,才不会做这样的行径,一定是她烧得脑子不清醒。
甚至,直到她身体腾空,崔清若都未意识到,她今日念了一整天的人,已经回来了。
谢庭熙抱着崔清若往回廊上走,这人早就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他见她双眸紧闭的样子,眼里闪过慌乱的神色。
长公主叫住他,道:“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谢庭熙直接无视掉了她的话,脚下并未停顿,抱着崔清若就往公主府外走。
被这人明晃晃打了脸,长公主自觉丢人,狠厉道:“晋成呢?给我拦住他,本宫还要看他一个贱种的脸色不成?”
晋成是长公主的侍卫首领,也是她最信任的下属,她今日特地征调府兵加强公主府守卫,就是怕有人来误了她的事。
四处却无人回答她。
门外的谢庭熙,站在公主府门前,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但血腥味仍弥漫在空气中。
他走近未阻拦他的门房,问:“有伞吗?”
门房害怕得眼睛瞪得滚圆,张开口想回答,却吓得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也不怪门房,若谁遇上个,一剑封喉的疯子,还当着你的面杀了数十人,怕都是会吓成这样。
世人不会探究杀人者动机,他们只会看到屠戮不仁的结果。
门房不敢看谢庭熙,只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把落在庭院里的伞。
兴许是刚才哪个被吓得,连伞都来不及拿的丫鬟留下的伞。
如今孤零零地落在角落的血泊里。
谢庭熙捡起伞,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血水,为崔清若挡住这场大雨。
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人。
先是匆忙赶来的崔娆她们。
崔娆闻到他身上的浓烈血腥味,惊讶道:“姐姐受伤了吗?”
崔娆伸手想碰崔清若,却被谢庭熙用伞柄隔开了。
他不说话,抱着崔清若继续往宅子里走,崔娆她们想跟上来。
但夏蝉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若当真长公主待崔家二姑娘刻薄,那就能拿来好好做文章了。
谢家和长公主支持大皇子,到时候,岂不是正好削了大皇子的势力?
于是,夏蝉拖住崔娆道:“三姑娘便先莫去打扰二姑娘休息了,咱们还是先去瞧瞧长公主罢。”
崔娆担心崔清若,但她也想去看看长公主到底在唱什么戏。
更何况,若能拿到长公主的把柄,于她日后的谋划也更有利。
几番挣扎后,她便没有跟上谢庭熙。
然后,谢庭熙遇到了谢如晦,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后,他忽地转身道:“你把这件事压下来。”
谢如晦拱手低头,道:“是。”
谢庭熙望着怀里崔清若已涨红的脸,想着她定然是病了,愈发想立时回他们的院子。
他道:“我要分家出去。”
谢如晦望着他,眼里是不可置信。
这人明明两年前,就说过,他暂时会留在谢家,直到金蝉脱壳,换个身份假死入宫。
谢如晦却不敢多问,“我会为您铺好路的。”
谢庭熙无所谓,他原本只是觉得留在谢家挺好的。
再多留两年,把谢珩之的名声毁了,再把长公主逼疯,然后送谢家上路。
许子义他们担心他改了谋划,只有他心里清楚,他从来没改过。
而今日他改了。
他不想崔清若吃苦,一点都不行。
最后,他到家时,叶舜华正害怕得在门前张望。
谢庭熙刚才一到家,听谢芳年一说崔清若去了公主府,便匆匆离开。
叶舜华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想到这人刚才是拿了剑的,她一瞬间缄口不言。
这孩子终究流着那个人的血,当真如那人一样暴虐。
这般浓郁的血腥味,他该是杀了多少人。
谢芳年看不见,只以为是谢庭熙或者崔清若受了伤,担心道:“兄长可是受伤了。”
谢庭熙没回答,只望着怀里人,道:“你替她看看。”
-
崔清若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她喜欢往前看,从前经历过的许多事,既然过去了,就没有再回想的必要。
可她不喜欢幻梦,忽视眼前有的,而寄希于未来,只会愈加痛苦。
这次梦里却没有崔家的高墙,没有那些压抑沉郁的氛围,她漫步乡野,又似乎置身潮涨潮落的变化,江南到塞北。
她能听见筚篥的悲鸣,还能听见江南小桥下,那缥缈的渔女歌声。
这一次在梦里,她见了好多未曾见过的事物,而梦里好像还有人陪着她。
她努力睁眼,却在即将看清那人时,被人从梦中捞起。
“喝药。”
谢庭熙端着药碗,笨拙地舀了一勺药,仔细吹了吹,生怕一不小心烫着她。
崔清若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屋内烟雾袅然,焚的是安神香,她喝了一口。
她扎进谢庭熙怀里,问:“子言,你怎么才回来?”
谢庭熙把药碗举高,生怕这人把药蹭掉,他腾出一支手,抚了抚她散落的墨发,道:“昨夜。”
他沉默片刻,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崔清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是我脸一点都不热啊,我脸都不烫。”
谢庭熙伸手轻触了一下她的手,无奈道:“烧糊涂了。”
崔清若这才意识到她不是不严重,是太严重了。
谢庭熙把药碗递给她,道:“喝药。”
崔清若撒娇道:“子言喂我。”
原本她只是逗逗谢庭熙,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用勺子搅弄着汤药,吹了吹才舀了一勺。
他挤出一个笑,道:“来。”
不喜欢笑的人,却为了安慰他爱的人,拙劣地学习该如何笑得恰到好处。
崔清若喝了一口,然后眉毛鼻子皱成一堆,道:“好苦啊。”
然后,她就见谢庭熙递给她一个蜜饯。
她听见他说:“甜的。”
她接过蜜饯,发现今天子言笑得格外温柔……就好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子言,这么惯着我,总不可能我喝一口药,就吃一个蜜饯吧?”崔清若故意调戏谢庭熙道。
谢庭熙垂着眸,又舀了一勺药,喂给她,“只要你想,就可以。”
崔清若看见他那双眼里的纵容,忽然觉得,子言要是想,天下应该没人会不喜欢他。
她一勺药一颗蜜饯地喝完了药,不禁想,这要是放在崔家,她肯定又该被骂了。
边喝药边吃蜜饯,一点没有清河崔氏的风骨,败坏门风,第二天就该去跪祠堂。
崔清若此时并不知道,昨夜这人是怎样救的她。
她以为是她晕倒了或者跪到了时辰,长公主把她送回来,或是让谢庭熙去接的她。
她烧得晕乎乎的,看着手上被包扎过,才记起她的手受了伤。
她等谢庭熙把药碗放下,就对他道:“子言,我的手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她怕这人担心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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