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见他幽幽地声音:“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她问:“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谢庭熙道:“假话就是……那家铺子之前的账房先生是个傻子,他总是写错账目。”
这个假话,也像是谢庭熙会说的假话。
他蓦然抬头望过来,看着她道:“至于真话……崔清若你怕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句话一出,崔清若居然有几分猜到这账目的原因。
果然,她听见谢庭熙道:“有些钱不是米店的生意,只是偶尔需要从米店过账。”
她一时惊诧。
米铁,这样地营生已经算是寻常人做不了的,除了这二者还有什么呢?
难不成谢庭熙的母亲还为他留下了什么,更加见不得光的生意?
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她一时深思。
谢庭熙当然不会知道她的想法,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
他拉着她的衣袖道:“你不用害怕,没人会知道的。”
这么多年,禁宫里的那个人,等着他低头服软;至于他自己……只想着早日,亲自提着剑,结果了那人。
有钱则生权,他从来不打算逞匹夫之勇。
杀一个人多简单?不过手起刀落,可他偏不。
他不好过,他受过苦,那谁都要过一遍才是。
只是……
他瞥了眼,不知为何似乎在走神的崔清若。
他从不拖无辜之人下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
第三十六章
崔清若问:“子言,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生意的账目,需要过米店吗?”
谢庭熙瞧了她一眼,问她:“你真的想知道?”
她点了点头, 道:“我会陪着子言的。”
就像这人给她说, 不论出什么岔子, 他都会站在她身后一样。
她也会陪着子言,不论夷近还是险远。
谢庭熙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下, 慢腾腾指了指那把被遗忘在一边的剑。
剑?
兵器。
崔清若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下轮到她整个人呆滞了。
子言瞧着这么温良的性子, 却要经营这样的生意。
她不禁对子言的生母产生无尽的联想。
该是怎样刚毅聪慧有野心的女子,才能经营这么多让人咋舌的生意。
可是, 子言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吗?
她的子言喜欢读老庄,爱看农事书,这样的他真的会精于这些铜臭之事吗?
谢庭熙不明白, 为什么崔清若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说话。
看着像是在想入非非的样子。
他又塞了口点心,喝了口茶。
饱了。
算了,不想了。
他道:“这家米店以后就是你的了, 那些账不会再从这儿过。”
那些浸满鲜血的事,就不要让这个人看见了。
他道:“那些账目, 你让陈绫处理就是了。他是我阿娘的人, 你可以信他。”
“你自己找人也好, 看你自己决定。”
他说得轻巧, 就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崔清若点头, 还没等她开口, 就听见他说:“这些店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你要有兴趣, 自己再去开几家就是。”
他说得让人觉得开店铺, 好像就是一件极其轻巧的事一样。
她笑:“子言这么认可我的能力啊?”
谢庭熙道:“我只是看你很喜欢的样子。我想能够走出去,你应该会开心。”
大虞不许女子当官,若是可以,这个人便是女宰相怕都是当得的。
她低头,掩去眼里的失落。
年幼时,她也想过为何她不生作男儿身。若是那样,她大可以走出去,闯一番自己的事业。
而不是日日担心落得崔清荇堂姐的下场。
被家族当作棋子送给一个年纪够当她爹的男人,后来,又在权力倾轧下成为牺牲品。
小时候她曾以为,堂姐真的是因为受宠,被皇后嫉妒才被处死。
后来,她才明白她的死是许多人的推波助澜。
皇帝不会同意崔家有皇子,谢家不会坐视崔家的女儿动摇皇后的位置,王家不会允许多一个健康聪慧的皇子。
处死堂姐的命令是皇后下的,可是,说到底确实无数人出了力。
甚至包括崔家。
崔家当年一力扶持陛下登基,这也是为何陛下打压谢家至此,崔家却仍然风光无限的原因。
死一个女儿,换帝王的信任,在大多数人眼里多值啊。
只可怜她的堂姐,不过二八年华,死后父母连哭丧一声都不可以。
这世家高门本就脏透了,至于皇宫……那是比这里更腌臜的存在。
她笑应:“我从来不觉得,我定要走出去才算活得自在。”
谢庭熙惊诧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道:“我不喜欢谢家,可我喜欢这里。”
她望着他,眉目流转,盛满清漾的水波:“这里是我的家。”
这个家里有她爱的人。
她讨厌谢家的高墙。
可是,那个疏离淡漠的少年,一个人被关在这里那么多年。
她想多陪陪他。
她想走出高门的桎梏,但她更想拉着她的小郎君的手,一起走出去。
谢庭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句话。
记忆缥缈无定,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比这里更沉寂的宫殿。
华灯不夜,一夜流光。
泼天富贵囚住了那个爱自由的女人和她唯一的孩子。
她手上的丹蔻里还藏着未洗净的血迹,柔若无骨的一双手抚过他的脸。
女人好像只会抱着他哭。
她哭诉:“爹爹阿娘,你们救救我。”
纵然她的爹娘永远听不见她的话语。
她还会抱着他,眼里无波,却满眼沧桑道:“子言以后走得远远的,别回来。阿娘的好子言,以后千万别回来。”
女人知道自己逃不出那个地方,只会寄希望于唯一的孩子,能够离这些脏污远远的。
他记得阿娘很怕疼,很讨厌吃苦的,喝粥时都要加两勺糖才行。
阿娘说她没嫁人时,是全京城最风光漂亮的姑娘,谁都盖不过她的风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生前就算被囚禁、被□□,都从不肯弯腰的人,死后却被那些人用流言蜚语,一寸寸敲碎了脊梁。
活着不肯放过她,死了还要抹黑她。
这就是这些王公贵族的嘴脸。
他曾经讨厌这里,所以,他宁愿在街头流落都不回来。
可后来他又觉得凭什么?
害人者活得光鲜亮丽,被害者死得悄无声息。
天道不仁,那就让他自己来。
他原以为高门里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直到,那天眼前这个人,她抬眼向他看来时。
宴饮席间也好,灯烛摇晃时也罢。
总之那一双单纯却又“算计”的明眸落入他的视线里。
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住了这眼神。
总之,就是记在了心上。
他再开口,是与往日不着调的温吞全然不同的语气。
他道:“这是你的……家?”
崔清若凝望着他,拉住他的手,嘴角的梨涡绽开,“子言在哪,那就是我的家。”
谢庭熙的手很白,白得没有血色,但却修长有力。
她的手与这双手紧握,尽管是她主动伸出的手,看起来却还是更像谢庭熙主动握住了她。
她道:“子言喜欢这里,我就百倍地喜欢这里;子言讨厌这里,我就千倍地讨厌这里。”
谢庭熙的目光垂落到两人紧紧拉在一起的双手,这一次他没有抽出,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的脸有点微烫。
欢喜的心情就像蜜糖般,将他裹了起来。
和小时候阿娘给他讲的,一模一样。
阿娘说,喜欢一个人会这样。
直到崔清若疑惑地抬起头,他才像终于反应过来般,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望着她。
他道:“崔清若,你别喜欢我。”
他不值得人喜欢。
就像阿娘死后,他所谓的生父说的那样。
他本就不是被期待的孩子,他是阿娘抑郁而终的导火索。
小时候,阿娘喜欢抱着他。
还给他说,他是阿娘唯一的“小太阳”。
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里,他仿佛还能听见些许记忆的回声。
巧笑倩兮的美妇,会拉着她的儿子,问:“熙熙知不知道庭熙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阿娘告诉他——
熙者,盛也,明光也。
阿娘说,他是她在高墙里唯一的光。
可后来他长大了,阿娘再也不喜欢他了。
因为他和那个人长得像了。
阿娘怕那个人,渐渐地他再不是阿娘的光了。
一直到阿娘跳楼自尽那天,她都再没有喊过他的名字。
他忘不了阿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
那个人是君夺臣妻,他不仁。
自己呢?他是肮脏的产物,他流着那个人的血,他的存在就是一点点逼死阿娘的原因。
他这样的,哪里值得别人喜欢。
他道:“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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