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豆芽,”阮娇娇将罩上黑布的铁盆挪到通风避光处,回头冲陈兰青笑了笑,道,“再过三四天,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黄豆芽了,我给你炒合菜吃怎么样?面食的话,油泼面里面放一小撮豆芽菜,那才叫一个绝……四哥肯定也喜欢,就是不知道豆芽发好,他回来没有。”
阮娇娇蹲地上,伸出手,指尖在黑布上心不在焉地戳戳,小声喃喃道:“不过也没关系,这波豆芽吃不上,我另外再发一盆,他总能赶上一回。”
“这才刚走就想上了?”陈兰青倚着灶房门框,面带微笑地摸摸肚子,感叹道,“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怀孕前,她跟老秦感情也不错,后来婆婆和小姑子来了,他们中间就像多出了一座山,她觉得老秦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快不认识他了,甚至一度开始动摇……为了这个男人,背井离乡,值得吗?
如今,陈兰青终于想明白,其实是她自个儿把老秦推远了,像一只刺猬蜷缩成一团,老秦一靠近,她就扎他。
其中缘由,怀孕情绪不稳,还有就是泄愤,她将在婆婆和小姑子那儿受的委屈,统统转到了老秦的身上。
“秦副团对你也很好啊,”昨晚睡前跟周顾聊天,周顾将秦常民所托之事告诉了阮娇娇,“他很担心你,还让我多跟你聊聊,就怕你什么都憋着,把自个儿憋坏了。”
陈兰青面有愧色,一直以来打着为老秦好的名义做一些伤他心的事儿。
“说开就好了。”阮娇娇安慰完陈兰青,转移她的注意力,“等会儿帮我看家吧?我出去找点木材回来。”
“找木材做什么?”陈兰青疑道,“花槽和木栅栏,周团长昨儿个不是都做好了吗?”
“我打算在二楼种点香菜和蒜苗,就要再做两个大一点的木槽。”天已经大亮,阮娇娇脱了周顾的衬衣,简单地煮了个早饭吃,出门的时候,陈兰青追在后面,“天太热了,水壶带上,还有帽子。”
家属院每家每户一辆二八杠,这个年代,男女老少大多都骑这种车,不过因为前面横杠过高,只能从后面抬脚上车,好多人因为腿短没少摔跤,尤其是小孩子。
周顾怕阮娇娇摔着,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辆九成新的淑女车,轻盈小巧,给阮娇娇骑正合适。
阮娇娇也不在意周顾是不是在说她腿短,反正骑着舒服就行,她推着自行车出来,接过陈兰青手里的水壶往身上一挎。
“帽子?”陈兰青盯着阮娇娇瓷白的小脸,皮肤这么嫩,岛上太阳这么大,她都担心阮娇娇一晒,会不会像上等的瓷器一样裂缝?
“戴帽子不方便。”时隔两个月,阮娇娇的齐耳短发也长了些,用皮筋扎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额前落下几缕碎发,她将碎发撩向耳后,小小的鹅蛋脸完全露出来,金色的阳光在她好看的五官上跳跃,越发显得精致娇美。
陈兰青不由地看呆了,直勾勾地盯着阮娇娇,不自觉地出声:“娇娇,你长得真好看啊。”
“好看也得干活,不然饿死了,再好看也没用。”阮娇娇骑上自行车,干劲十足地一蹬脚踏,意气风发地出门去了。
海风徐徐,阮娇娇迎着风前行,脑子里都是香菜牛肉丸、蒜苗回锅肉和韭菜盒子……
白衬衣搭深蓝色阔腿裤,远看根本不引人注目,毕竟大多妇人都这身打扮,但一走近……
不说别的,就阮娇娇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小脸,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足以惊艳四方。
不远处幼儿园门口,三五个家属送完孩子扎堆闲聊,有人看到骑车过去的阮娇娇,即便都是女人,那双眼睛仍是情不自禁地跟着走。
“那是谁家家属啊?怎么看着眼生没见过?不过长得倒是不错,可以跟王钰凤一较高下了。”
“这?你还不知道!先前大院都传开了,新来的小周团长娶了个娇娇小姐的小媳妇。”
“那个眼高手低除了一张脸啥也不是的小媳妇,说的就是她啊?难怪一天天啥事儿不干,骑着个车到处闲逛。”
“我昨儿个看到小周团长了,那长得叫一个俊,电影明星都没他好看,而且年纪轻轻就升到了团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媳妇,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啊。”
“听说啊,他们搬来第一天,就是小周团长煮的饭,他媳妇啥也不管,搁楼上睡大觉。”
“啧啧……简直跟王钰凤一个德行,好看是真的好看,懒也是真的懒,也太委屈小周团长啊,怕是以后比胡政委还要造孽,忙里忙外,没一刻轻松。”
……
几人还没聊完,阮娇娇已经骑回来,后座绑了一大捆木材,淑女车体型较小,阮娇娇身板单薄,不好控制平衡,自行车稍显摇晃,让人看到不由地担心阮娇娇会不会从车上掉下来。
阮娇娇骑得吃力,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轻薄的粉红,心情却好,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刚还说阮娇娇懒死了的妇人看到这一幕,很尴尬,悻悻然地收回视线,跟身边人念叨:“她驼这么多木材干嘛?当柴烧啊?真是败家娘们儿!”
“折腾呗,跟秦副团家那小媳妇一样,院里不种菜不种庄稼,就栽一些乱七八糟的花,连她婆婆都看不下去了,一上岛全给她拔了,这会儿光秃秃的,我现在打她门前过,看着顺眼多了。”
都是家属,她们每天起早贪黑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伺候男人,凭什么就她没事儿干,光在家享受了,所以,与其说看不惯,其实是羡慕嫉妒。
自己过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
“那个老太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她掺和,秦副团小两口早晚各奔东西,你们都等着看吧,还有小周团长,他媳妇是好看,但好看能当饭吃啊,瞧那样子就知道不会过日子,别说种菜,她要能种出一朵花来,我都跟她姓。”
其他几个连声附和,笃定:“岛上条件这么艰苦,她一娇里娇气小姑娘,鬼才信她住得下来,最多两个月肯定跟小周团长闹离婚。”
*
家里工具齐全,阮娇娇一回去,没歇一口气,立马开工做木槽,陈兰青干不了重活,不过递钉子那些倒也能搭把手。
哐哐当当……王钰凤在隔壁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站在二楼阳台上瞄了眼,兴致缺缺地耸了耸肩,坐到屋檐下的靠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这两人怎么凑一块了?
他们家搬来那会儿,秦家已经在岛上住了一段时间,院子里种了不少花,除了大院好多人都爱种的向日葵,陈兰青居然种了牡丹。
正值花期,牡丹盛放,花团簇拥,竞相争艳,浓笔重彩,让人根本看不到其他花。
当时王钰凤就暗自决定,她家绝对不种一朵花,不然把她的风头都抢光了。
家里有一个美丽的事物就足够了,她以为隔壁阮娇娇也会这么想,结果……这才搬来两天就开始捣鼓着养花种菜了,她不嫌累得慌吗?
对此,王钰凤并不好看,觉得阮娇娇就是太闲了,想要找点事儿做打发时间而已。
“这么大阵仗,一根菜苗苗都种不出来才笑死个人哦。”黄桂花也不看好阮娇娇和陈兰青,跟闺女在隔壁絮絮叨叨说了大箩筐,什么年轻人就是没吃过生活的苦……
阮娇娇和陈兰青都不接茬,当她空气,憋得黄桂花胸闷气短,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快到中午时候,露台的木槽终于大功告成,阮娇娇坐到秋千上喝茶,虽然出了一身汗,丸子头也散了一半,不像早上出门时清爽,但底子放那儿,不管怎么样也美如画。
“您好,请问您是周顾团长的爱人吗?”一个十八九岁的小战士站在院门口张望,对上阮娇娇那双丹凤眼的一瞬,一张脸刷地涨得通红。
“我是,”阮娇娇起身过去,“请问你是?”
小战士许二兵不敢与之对视,埋着头,闷声自我介绍:“俺是二团的勤务兵,团长让俺过来给您送伞。”
阮娇娇那句家里有伞刚到舌尖,就看到小战士身后放了好大一把伞,军绿色,非常大,应该是军用伞。
茅草亭一时半会儿搭不成,周顾担心阮娇娇晒坏了,就让许二兵在基地找了一把淘汰下来的军用伞,先将就着用,等他回来。
许二兵闷声不说话,手脚却麻利,一会儿功夫就把伞撑好固定,阮娇娇站在伞下面,再次感叹真的好大,至少容得下一桌麻将,挤挤,还能坐下一桌斗地主。
而且伞面厚实,遮阳不挡风,跟小凉棚差不多,坐伞下看书喝茶再合适不过了。
“年纪大就是知道疼人,”阮娇娇问陈兰青,“是吧?”
陈兰青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略带羞涩地凑去阮娇娇耳边小声道:“年纪大,那方面也更懂,不过你们下次还是要注意些,我在隔壁楼都听到了,这种事儿传出去影响不好。”
阮娇娇懵怔地挠了挠脸颊,纳闷怎么还不让人按摩了?
第31章
办完事, 许二兵要走,阮娇娇留人下来吃饭,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大盆蛋炒饭端上桌, 阮娇娇昨儿中午蒸了不少米饭, 结果周?干饭人?顾和陈兰青两人都只啃了馒头, 就她一个人吃米饭, 所以剩了不少,留到今天炒饭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