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不求意犹不尽:“您看看呗。”
李岱坚定地再次拒绝:“不看了,这始终是你二人的私事,不便相看。”
独孤不求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收起婚书。
气氛又开始古怪。
独孤不求委婉赶人:“不知殿下的友人家在何处?雪越下越大,可要下官护送您过去?”
李岱瞟了他一眼,说道:“雪这么大,我也不打算出城了,索性陪同你们一道,一起去看看波斯使者。”
“???!!!”独孤不求气得差点爆粗,他为什么要帮李岱找这个借口!
这回笑的人变成了李岱:“正之这是不乐意吗?”
“当然……不会了。”独孤不求笑靥如花,“只是,下官有个担忧,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李岱倒是要看他又能怎么说。
独孤不求道:“圣人未曾诏令殿下与下官去探波斯使者,我们就这么跟去,会不会不妥?”
交结外国使臣,这个罪名怕不怕?
他宁愿自己不能陪着杜清檀,也不让李岱就这么跟着!
第287章 被人看得太多,习惯了
李岱微笑着道:“确实不算妥当,所以,正之怎么打算的呢?”
独孤不求眼都没眨一下:“我送小杜到门前就走了。”
李岱道:“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吧。”
“为什么?”独孤不求压着怒火,笑得灿烂:“殿下不忙吗?”
李岱笑得比他更要灿烂几分:“我忙的只有女医一事,趁着杜掌药出宫,正好向她讨教,正之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这是正事,我怎么会介意呢?哈哈……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鼠目寸光之人,对吧,小杜?”
独孤不求用眼尾瞅着杜清檀,暗含威胁。
杜清檀拉着缰绳,再次距离这二人更远一些。
“那是当然,六郎是我所见最为大气的人。”
虽然听起来很是敷衍,独孤不求也不计较了,含情脉脉地道:“看吧,殿下,知我者小杜也。”
李岱皮笑肉不笑:“杜掌药,你觉着,咱们这个班开办起来之后,用什么书做教材比较好?”
这是正事,杜清檀不能不答。
“先从最基础的医理、药理开始吧,我觉着《素问》、《黄帝内经》、《英公本草》可用。”
李岱放慢速度,与她并肩而行:“你来教授食医之道,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独孤不求被剩在一旁,又不好强行打扰,只能面无表情。
幸亏已经到了波斯使者阿罗约家,他激动地道:“到了,到了,小杜,赶紧进去,这么大风雪,别冻坏了!”
不等李岱开口,就忙着和金守珍等人道别。
等到杜清檀等人进了门,他就恭送李岱:“殿下慢行,下官先回家啦。”
李岱颔首,打马离开。
他看着李岱走远,撇撇嘴,骑马在周围转了一圈,又折回来。
远远看到李岱立在阿罗约家门前,不由气急败坏,飞快赶过去道:“殿下怎会在此?”
李岱面不改色地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要紧事情没问杜掌药,这就又来等她。正之又是怎么回事呢?”
独孤不求同样面不改色:“家母心疼拙荆,让我过来给她传两句话。”
“这样,那咱们一起等吧,前面有个店,去那儿喝酒烤火如何?”李岱做了个“请”的姿势。
独孤不求瞥他一眼:“殿下请。”
谁怕谁!气死人了!这都定亲了,为什么还这样!
杜清檀并不知道外头的事,她由金守珍陪着,见到了那位波斯使者。
波斯使者已在洛阳居住许多年并成家生子,本身年纪已然不小,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非常荣幸。
他说着流利的汉话,向杜清檀介绍他的病痛。
“……多梦易醒,牙齿松动,心慌,咳嗽但是又没痰,喉咙这儿特别难受,抽筋一样。
天也不热,手脚还老是出汗,便秘,骨头疼……吃了许多药,看了许多大夫,太医署的医令、博士都试过,没用。”
杜清檀温和地给他诊了脉,又看舌头,再细细问了一遍,就有了数。
“您这病啊,还真得食疗,喝汤药好不了。”
她耐心地给他解释:“人老了,骨骼会变酥,这就带来您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咱们得从饮食里调节。”
简而言之,就是缺钙,钙流失严重。
“我给您开几个食疗方子,您按着医嘱,让家里人弄给您吃,不要松懈。”
杜清檀开了蛤蜊炖蛋、板栗排骨汤、地黄虾汤、黄精蒸母鸡等四个食方,又把厨子叫来细细叮嘱注意事项。
说到入迷处,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下厨。
金守珍看得笑了:“杜掌药是真的很喜欢食医啊。”
杜清檀谦虚:“还好还好。”
当初是被迫学的,因为害怕某人的细竹棍子和河东狮吼。
后来是为了谋生不得不捡起来,弄着弄着,习惯成自然,也就爱上了。
真是幸亏有这一技之长啊,让她不至于饿死。
所以这个时候,就有些感激某人了。
杜清檀不胜感慨。
看诊完毕,阿罗约再三表达了对女皇的感激之情,又要答谢杜清檀和金守珍等人。
他给杜清檀的是黄金二两。
杜清檀虽然手痒,但也不敢拿:“不用了,真不用了。”
阿罗约道:“诊金必须给的,我知道杜掌药早前在长安,三千钱一个方子。”
杜清檀被他逗笑了:“您这还知道我在长安的事呢。就算按照那个计算,也还是多了。”
最近一两金折合钱币八千,这二两金还多了四千钱。
阿罗约搓着手道:“实不相瞒,我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您给一个友人开个食方。”
杜清檀无所谓,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怕金守珍等不得。
然而金守珍收礼也不少,很爽快地应了。
阿罗约高兴地示意婢女去叫人。
门外很快走来一个披着石青色斗篷的年轻男人,行礼过后,朗声笑道:“小杜大夫,许久不见。”
竟然是左晖。
杜清檀惊了,“左公子怎会在此?”
这是凑热闹么?
左晖笑道:“自长安一别,从未忘怀。昨日宴上得见,知道小杜大夫要来此处出诊,这便厚着脸皮求了老友,要个复诊的机会。”
杜清檀倒也没拒绝:“确实该复诊了。您坐下,我给您瞧瞧。”
她问诊之时,左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换了旁人,早就不自在了,唯有她毫无感觉,麻木不仁。
左晖反而不自在起来,低声问道:“您,怎会如此不在意呢?”
杜清檀撩起眼皮子:“您问的是什么?”
左晖也是很大胆直白:“我这样看着您,您不觉得难为情吗?”
杜清檀一本正经地道:“被人看得太多,习惯了。”
独孤不求那种长相盯着她看,她也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何况是又黑又瘦、脑子里还有虫的左晖!
左晖无言以对,等她开食方时,又很小声地道:“我可以一直等到你出宫。”
杜清檀冷漠拒绝:“谢了,不必,毕竟您脑子里的虫可能很快又发作了。”
左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说他活不到她出宫呢。
杜清檀递了一张药方给他:“您这段时间又吃鲙鱼了罢?而且还吃得不少?您这病啊,难好。”
第288章 不该动手
“你说什么?”左晖听了杜清檀的话,骤然变了脸色,声音颇高。
阿罗约和金守珍全都敛了笑容,朝他二人看过来,打算一有不对就上来劝解。
却见杜清檀全然不惧,稳稳当当地坐着,直视左晖,一字一顿地道:“不遵医嘱,等死吧!”
左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手将方子捏了皱成一团。
杜清檀道:“撕了更好,愉快赴死,您那,以后别再找我啦,医者,医病不医人。”
她起身收拾东西,招呼金守珍走人:“咱们走吧。”
“你站住!”左晖阴沉着脸喊了一声,杜清檀就和没听见似的。
他稳了稳,换了口吻:“杜掌药,还请您留步。”
这还差不多,杜清檀停下:“您还有什么事?”
左晖垂着眼道:“请您再给开个方子,我以后,再也不吃鲙鱼了。”
杜清檀这才重新坐下,给他写了一张方子。
左晖巴巴儿地道:“服药方法我忘了,能不能请您再说一遍?”
杜清檀不吭气,只提笔将方法写下,往他面前一推,真走了。
左晖捏着方子,垂头丧气。
阿罗约叹气:“还是年轻气盛啊,哪有你这样的大呼小叫的?”
左晖不搭话,追了出去。
杜清檀还未走出大门,就听见一阵悦耳的笛音,清亮婉转,格外动听。
她不由笑了,和金守珍说道:“雪中听笛,可真雅致。”
金守珍笑容奇特:“谁说不是呢。”
杜清檀虽觉着他面色有异,却也没放在心上。
等到走出大门,就见李岱拿着一管玉笛,立在门前的柳树下,眼睛半垂着,吹得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