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玻璃温度计,而是金属温度计。只有金属才扛得住炉窑的高温。即使有宣瑾瑜从系统中抽出的技术图纸,制作这种精密仪器也依然耗费了许多功夫。先找巧匠用图把铅和金做成紧贴的两支金属杆,因这两种金属受热会发生不同程度的膨胀,于是两支金属杆就各自扭曲产生出扭力来,金属杆再连着指针,随着扭力不同,指针便指向铁制表盘的不同角度。
如此一来,只还需要划分刻度,这热力该如何来分呢?南安大学诸位老师正在争吵不休,宣瑾瑜一锤定音,送来正确答案:事物有多热就叫温度,冰水混合物为零度,水蒸发则为百度,在表盘上取出零度和百度后,中间则按份划分。
金属温度计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物件,却代表了目前南安县的最佳工艺水平。宣瑾瑜只头疼这东西造价有点高,现代制作金属温度计是用的便宜合金,以方便量产,不过此时哪有合金?最适合的两种金属片便是铅和黄金,连材料带手工,造一个金属温度计是真贵啊!
好在瓷器作坊对于此物是欢迎之至。测试温度,哎呀,这简直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没有之一!瓷工们直呼神物耶!
平日里瓷工烧瓷,最头疼就是测炉窑温度,也没个办法,每次烧瓷只能靠感觉,烧到什么火候能出什么瓷,全凭经验和运气。如今有了这金属温度计,瓷工们立马就开始测试起来,什么火候能出好瓷,什么火候又能出好釉色。
瓷器作坊掌柜斩钉截铁表态,甭管这金属温度计多少钱一个,我们先订上十个,知道这东西用了黄金来做,谁还使不起了?小看咱了不是。
得了大金主瓷器作坊的支持,南安大学金属温度计科研小组的诸位老师生员也扬眉吐气起来。无他,南安大学里大大小小有五十来个科研组,谁不希望自家的科研成果能拔个头筹,证明自身价值?远的就不说了,就说那罗南,一个做木头船的匠人,以前在南边都快饿死的货,最近自打做出那三桅帆船,连郡王都和颜悦色见了好几次!校长许由见着他也客客气气。
科研人员也有攀比心。
不过金属温度计用在瓷器烧制上只是意外之喜,宣瑾瑜要研发这金属温度计,却是为了石油分馏。自从南安成为西域贸易重镇,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都带着奇特的货物来此处交易。久而久之,南安主人宣瑾瑜的脾气也宣扬出去——听说诚郡王就爱搜集些奇怪的、没人见过的东西。
于是就有大月氏的商人带来了本地特产黑油,献给了南安县廷府,南安县廷府则照例一律转给郡王府。
宣瑾瑜一眼认出,这黑油不就是石油吗!
这可是好东西!宣瑾瑜大喜,让宋冬前去谈价,多多地采购黑油回来。宋冬虽不解其意,但还是依令购买——反正这玩意儿便宜,买买也不心疼,就是要建防火的库房来存,有点愁人。
就这样,成桶的黑油从大月氏运入了南安县,一直到金属温度计制成,才终于可以开始分馏。
首批分馏出来的产品是煤油。有了金属温度计,将石油分馏成煤油就变得十分容易,温度控制在两百度上下,便可以分馏出煤油来。至于分馏技术,在生产香水和面脂的南安县已经十分发达。
宣瑾瑜将家里的灯油换成了煤油。
春香好奇地看着新的油灯。精致的铜盏里,灯芯燃烧起亮光。“王爷,这光比平常亮!还没有黑烟!”春香兴奋地说,对着煤油灯瞅个不停。
“对,这煤油比起豆油、猪油都更耐烧不说,而且烧得干净,所以就没有黑烟。”宣瑾瑜笑着解释。
“那这样岂不是能剩下很多钱来?”春香不愧是王府的大丫鬟,心中自有成算:“府上每月光是点灯的油钱,就要花去不少呢!豆油不好烧,府上一直用的羊油,可贵!王府都是如此,府外的百姓能用起油灯的,就没有几家。”
“以后就不会如此了。”宣瑾瑜轻声说道。自从来到古代,她便觉得夜里极其不便,哪怕是用的羊油灯,灯光依旧微弱如豆,顶多照亮三尺。至于点灯夜读,那用不了多久便会患上眼疾,还有那燃灯的黑烟,也是呛人地很。
春香听闻宣瑾瑜此言,自是深信不疑,她对郡王爷有种盲目的信任,立马就开始想象起了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的景象,不过她此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因此怎么想也想不太出来。
宣瑾瑜想要的不仅仅是这种铜盏煤油灯。如果是这样铜碗里搁油,点上灯芯就烧的油灯,她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制备煤油?还不如凑合用得了。
她想要的是制作出玻璃煤油灯。前世的时候,宣瑾瑜在看老电影时,就会看见主人公们提着煤油灯在夜里走路,那煤油灯制作精美,用玻璃做成葫芦形状的挡风罩,底座上还有控制灯芯长短进而调节亮度的开关,上面还安装有提手,既可摆放在桌上使用,也可提在手中赶路。
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自己才能用上这样的煤油灯?烧制玻璃,应该不算难事吧?宣瑾瑜想。毕竟现在有了蜂窝煤,要提高烧制温度比以前简单不少呢。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煤油灯
一盏煤油灯放在了桌上。
只见铁做的底座上, 是一个细腰肚大的玻璃瓶,上面还配了可提起的把手。别的工艺都不稀奇, 最稀奇的就是这玻璃。按照宣瑾瑜的吩咐, 是用了最纯最白的石英细砂来烧制的玻璃,因为原料含铁质就烧,因此这玻璃几乎接近于透明, 在旁观人的眼中,就犹如最玲珑剔透的水晶一般。
这是南岸大学送给宣瑾瑜的第一只煤油灯成品。宣瑾瑜先送给了李氏。
这次成功烧制出玻璃的是一个唤作陈二的小瓷匠, 他二十出头, 之前本是个编曹蚱蜢的手艺人, 见着什么东西,都能自己想办法编出来, 因着手巧,就被招进了瓷器作坊,很快又升成了匠人中的领队。
没有温度计之前,陈二对烧瓷火候把握得最好, 也许真有点玄之又玄的天赋,也正因为如此, 当南安大学找到瓷器作坊, 想让他们出一个指导烧玻璃的匠人时, 作坊掌柜立马就推荐了陈二过来。
陈二不负众望,很快就在窑炉里烧制出了玻璃。
“这不咋难, 比烧瓷还简单,只要火候到了就能出玻璃, 不像烧瓷, 差一点颜色就不对。”陈二憨憨地说。“就是后面吹玻璃, 得使点儿巧劲儿。”
对于这种随手编草兔子、草狗的天赋艺人来说, 吹个玻璃瓶儿只用费点劲儿摸索,很快也就吹出形状来了,不服不行。
出来的第一盏样品送到了宣瑾瑜屋中,宣瑾瑜摘去玻璃瓶,打开油盖子,往里加了点煤油,又点燃灯芯,这就盖上了玻璃罩。
温暖的灯光立刻散开来,即使是在白天,也能感觉到亮度。李氏看着这煤油灯,犹如看着什么稀奇物事:“哎哟,这光可亮!这油灯我看也漂亮,你不说是家用物件儿,我还觉得像是个什么库房里传承的珍宝呢!”
宣瑾瑜笑着说:“阿娘,这是拿来用的东西,这玻璃你们初看稀奇,以后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她随即吩咐下去,旁边仆妇婆子连忙关上大门,又拿棉被掩盖住了窗户透进来的光亮,这下没有了外面照进来的日光,就更能看出来这油灯的亮度了。
以前的老油灯可谓是一等如豆,只得黄豆大的一点光珠在灯芯上跳跃,只有一点光亮的意思,可现在这煤油灯的光却盈盈如火,温暖的照耀开来。李氏让人拿过一卷书,上面的文字在灯下看得清清楚楚,又拿过针线篦子让丫头们做,也能看清楚。
李氏房中的仆妇丫鬟们兴奋地讨论起来,满屋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李氏自己也觉得欢喜异常。“哎哟,没想到到老,还能见着这么多没见过的东西!我也是有福气了。”
宣瑾瑜说:“这是送来的第一盏煤油灯,等回来再送来,我再给阿娘送几盏来。”
李氏连连摇头:“阿娘一个老婆子,要这些干嘛?你拿去,要是晚上有什么公务,你就用这个灯,对眼睛好。”
宣瑾瑜却板起脸来:“阿娘说什么话?你忘了去岁冬天,起夜的时候怎么摔跤的?这油灯阿娘且留着用,我日后自有。”
旁边嬷嬷立刻劝李氏:“是王爷的一片孝心呢,有儿奉养,太妃好福气呢!”
李氏这才收下。她心里喜欢这油灯得紧,干脆又按宣瑾瑜的话,提上那油灯,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果然灯随人走,十分便利。因为这新式样的煤油灯有把手提着,下面的铁座又做得沉,比以前在手里掌着铜盏油灯照明要方便多了,一点儿不碍着走路。
李氏感慨说:“哎哟,要是这种油灯,我看以后起夜也不必叫这些人,让他们多睡会儿,我自去便行。”
嬷嬷和丫鬟们立马说道:“好太妃,也让我们拎拎这没见过的油灯,以后回家探亲也好跟亲戚说嘴,也是在王府里见着些稀罕东西的人!”一帮子人只把李氏哄得眉开眼笑。
南安县现在的工业已经非常发达,一旦生产出样品,马上就会着手建工坊量产,煤油灯也不例外。只要有了玻璃和煤油,制作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至于玻璃,那种能烧透明玻璃的、不含铁质的石英砂着实稀少,要从外面的石英矿里运来,不过拿普通砂子也能烧制出玻璃,只是因为里面的铁质不曾剔除,烧出来的都是绿色玻璃,但也能做煤油灯。这种绿色玻璃的煤油灯,造价也相对低廉,适合普罗大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