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前头都是白担心了呗。
苏绵挑挑眉,心道皇帝这命也着实不够硬实,瞧瞧,才下了旨让人家为了他日日地吃斋念佛,时时操劳,这后头他自个儿反倒病得更重,死倒是一时死不了,就是还挺遭罪。据这些信中描述,难熬起来那叫一个吃不下睡不着,别说召幸美人了,便是眼前站了个嫦娥,估摸着他也瞧不清楚。
啧啧,这吃斋念佛大队最后会不会变成送终大队呢?
晚间两人在客栈后院住下,苏绵将东宫来信当作闲话家常说给他听,陆钺听后,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苏绵有意观察了一阵,到底是泄气放弃。
这人,喜怒无形的工夫已经到了家,若不是他自己想,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意思来。
“这一匣子我只瞧了上头几封,下头的你自己看吧。”这一匣子的信件漆印不同,她代他看过的那几封并非绝密,而这几封镌了特殊印记的,便是只能传于一人阅。
自然,她就算真瞧了他也不会拿着个来跟她发火,可苏绵还是愿意尊重一下他的隐·私权。她知道,这权谋征伐,总需要尸骨鲜血浸染铺路,这里头的这些事他不想教她知道,她便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如今,只要他不说,她也只当皇帝病重只是旧疾复发。
陆钺看过了那些信,转手便一一焚毁成灰,苏绵给他端了一碗温热的安神茶来,看他喝了,才过去偎进他的怀中:“若是不急你也歇歇罢,你太辛苦了。”
陆钺笑笑,抱紧了怀里这个宝贝疙瘩。
她如此聪慧,很多事想必已见端倪。可她仍旧用自己的方法体贴着他,也保护着他。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很好。
他此生所憾,也总算有所补偿。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有恃无恐
夜半时, 帐中又传来了一声比一声沉重痛苦的呼吸声,像是喉口堵着什么,塞着什么, 让人辗转反侧, 难以成眠。
在外守夜的潘恒无声地睁开了双眼。
直到帐中人在睡梦中发出无意识的呜咽和嘶喊,他方才整了整面上神色,慌慌张张地掀起了帘帐来。
陆瑄的脸已经憋得一片青紫,潘恒熟门熟路地自后为他重重拍着背,这些动作和法门还是太医几番教导的,不过几下, 陆瑄的面色便渐渐回转了过来。
重新躺回榻上时,外头的天色仿佛已经朦朦地见了亮。陆瑄木愣愣地躺在帐中, 半晌, 嘴角牵出个苦涩又讥嘲的笑。
谁能想到呢?一国之君, 天下至尊, 如今竟是这么个狼狈模样。即便是太医不说,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破败成了什么样儿。
陆瑄没有再试图歇下,如今他夜里至多歇息一两个时辰, 再多,就要靠药物日日维持。可安神的汤药越下越重, 用处也越来越小。调治的太医们日日胆战心惊, 却始终拿不出有用的调理法门。
“国师人呢?”陆瑄沉声开口,只说了几个字, 便觉胸腹间一阵憋闷,气息喘不匀, 手脚也不觉开始发麻。
国师郝允升已经有两日未曾前来侍奉了。
潘恒往近凑了些, 尽量让自己不碍陆瑄的眼, 毕竟整日吃不好睡不着的人,心情烦躁无常是可以想见的了:“老奴已着人去瞧过了,外头侍候的僮儿说,国师这几日在闭关炼丹,一心地要调理好您的身子呢。”
陆瑄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却转言问:“梦淑还没来吗?”
潘恒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皇帝口中的“梦淑”是何人。
谭氏梦淑,育有一女寿和公主,位封昭容。
潘恒垂目,无声无形地暗笑了下。
昨日的情形仿佛仍在眼前,谭昭容额头被茶盏砸伤,便是有仙丹妙药,也难在短短一夜间恢复如常。
“回陛下,昭容娘娘身体抱恙,今日不能前来侍奉了。”
要说皇帝病后这宫里头哪个是真心体贴,用心照料的,那就单数谭昭容了。
只可惜,太过轻易能够得来的东西,世人大约都不存珍爱之心。谭昭容的这份真心,到底是抛到了江海,喂给了禽·兽。
白日里头,谭昭容前前后后地调度膳房,膳食近乎是一日一换,只求皇帝能稍稍多吃一口。到了夜里,她更是睡也不敢睡,就算歇下,也只将将歇在外间儿,里头稍有些响动,都能把人给惊醒。
这般地耗尽心血,不顾一切,处处照料,般般仔细,便是他们这些近侍,心里头也不由感慨,若是谁家娶了这样一房媳妇,怎舍得如皇帝般日日横眉,时时冷对,稍有不如意,动辄便是言语侮辱,拳脚相加。
虽说照着皇帝如今的体力,战斗力还不足一只鸡,可架不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么着,一个是越发地骄纵,一个便是越发地隐忍。
陆瑄目光微闪,良久,却是冷然一笑:“怎么,朕是她的夫主,不过是说了几句,稍加责罚,她就要和朕来做这副矫情模样!”陆瑄撑着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心却是越跳越快,头也越来越晕:“把那贱人给朕召来......召来!”
蓬莱宫中里里外外皆是一片忙碌,谭梦淑被侍女搀扶着前来时,只见来来往往,皆是医侍僮仆。
“昭容娘娘总算是来了。”潘恒满脸的狼狈在见到谭梦淑之后稍见了些减缓:“陛下正等着您呢,奴才引您进去。”
照规矩,寝房里是不允闲杂人入内的,既是召了谭昭容,那她身边的丫头随从一概不许入内。
可眼下谭梦淑旧疾难愈,头一阵阵地晕眩发疼,行动稍有不对,便开始一阵阵地泛呕。
潘恒在旁瞧了半晌的热闹,自己指了两个原本在此的香侍搀了她入内,他自己慢了一步,瞧着谭昭容带来的那宫女满脸的怨怒不平,心中亦是暗暗一叹。
能怎么着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做宫妃的,偏偏对着个凉薄人犯了“痴”病,这可就是神仙难救了!
“潘爷爷,求爷爷照看照看我们主子,主子昨儿的伤势严重,太医说了必须得静养,如今静养是不能了,可也万万捱不得再来一回了,求爷爷超生,求爷爷......”
“小丫头啊。”潘恒将那满脸糊着眼泪的宫女带到了一边儿,冷着眼静静看着她将脸给擦净了:“这里头是什么地界儿,是你能在这里号丧的吗?当心回头救不了你主子,再把你这条小命给葬送了!”潘恒见这宫女吓得缩脖子缩腿,面上稍缓,一摆手道:“昭容娘娘是主子,咱们也只有殷勤照料的份儿,甭想太多,有这哭天抹泪的工夫,学着机灵巧变些,究竟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不是?”
蓬莱宫里的动静直到过了午才算是彻底静了下来。
薛素兰持扇行至窗旁,眉眼之间,从前的乖戾疯狂已经不觉遮掩。
蓬莱宫里头的消息,薛素兰从来都不缺,再加上从谭梦淑那儿传来的话,那里头的事,哪怕是再严密的她心里也隐隐有数儿。
“谭昭容身边的紫樱过来问咱们讨了些清心安神,活血化瘀的药膏,奴婢听着,探药是假,只怕是想请娘娘照应照应她们昭容。”
“紫樱这丫头,也越发地自作主张了。”薛素兰笑笑,回身看向茉雪:“那你说说,这个忙,本宫是帮,还是不帮?”
“娘娘心里想帮,却又觉得无从入手。毕竟......”茉雪笑笑,抬目道:“您便是有千般法门,也耐不住昭容娘娘一心所求,这桩事,您全然无法,说不得昭容还乐在其中。”
“不怪本宫素来信你重你。”薛素兰含笑轻轻拍了拍茉雪的肩头,目光一寸寸扫过她平实朴素的一张脸:“你真像是生在本宫肚里心上的,每一句话,都恰好能对上我的心思。”
“娘娘心意并不难猜,奴婢只从本心而言,并无矫饰揣度。”
薛素兰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她转回身,静静看向窗外一片秋意萧瑟:“本宫连自己都劝不住,遑论济渡旁人了。”
夜里依旧是谭梦淑在近旁守夜,潘恒反倒退了一射之地,在外静候两位主子的吩咐。
身后屋中一片沉寂,却不似往日沉默得像是没了人气儿烟火。
想来如今皇帝病重,心思却见了清明。这宫中谁可信,谁可托,他心里只怕一清二楚。
只是有时人最难明白,最难掌控的便是自己的心意了。
也许皇帝自己都不晓得,他对谭昭容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深重的地步。
二半夜里,却有柔仪宫的人匆匆赶来,言说寿和公主有些不好,还请昭容回去主持大局。
寿和公主陆婷,今年不过九岁,生而孱弱,长而多疾。这些时日谭梦淑一心照料蓬莱宫,对女儿多有忽视,连女儿身子越见虚弱竟然都没有十分的警醒。
可这消息几番辗转方才传入蓬莱宫中,到谭梦淑知情焦急的时候,几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你不必回。”陆瑄撑着坐起了身,对着心腹太监一招手,勉力吩咐道:“教皇后去看,去管......”他大大喘了几口气,冷眼望向谭梦淑:“寿和的病不是一天两天......朕心里有数......就让给朕诊病的御医去看......你......谢恩罢......”
若从宫中的逻辑和规矩来说,让专门为皇帝诊治调理的御医去给一个小小昭容的女儿看病,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赏。可宫中的规矩素来扭曲而森严,这样顺理成章,甚至是荣耀无比的事,却偏偏像一根针,扎在了谭昭容这个为母之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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