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又朝荣相见行了个礼:“四嫂,听说我母妃因为言语不当被太后罚了,还请你多多包涵。她就是这样,把娘家的事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被舅舅舅母当枪使。我都劝过好几回了,她改不过来,但是绝对不是坏人。”
听着七弟耿直的话,荣相见笑了:“七弟不必挂怀,这都过去了。”
不一会儿,众皇子王妃们齐齐整整到了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这位国朝最尊贵的老人家,也不能免俗地喜欢这儿孙满堂的场面。
尤其是看见煜王小两口,笑道:“难为你们两个孝顺,手抄了佛经送进宫来。哀家已经着人于佛前贡上了。”
周显旸温声道:“孙儿和王妃无法像几位兄嫂那样进宫请安尽孝,只能以这样的法子略表心意,皇祖母不怪罪就好。”
皇太后哪里会怪罪,高兴地嘱咐了孙儿们几句,就叫他们去给皇后请安。
承干宫中,皇后受过礼,便让众皇子去了,说要留下儿媳们说体己话。
周显旸看了一眼王妃,不放心。今天,没有惠娘娘和淑贵妃护着她。
荣相见示意他自去便是,不必担心。
只剩一众女眷,为了防止皇后率先说事,荣相见干脆先站起身,跟皇后告了个罪:“因被禁足于府中,前些日子没能来向皇后娘娘请罪。臣媳治家无方,那些宫里的奴仆离了母后,到了煜王府便如脱缰野马,每日赌钱吃酒不好好干活。
毕竟是母后的一番心意,臣媳不敢多加责罚。将他们送回宫中,想来只有母后的威仪,才能让他们臣服。”
张氏听着她奉承的话,扯了扯嘴角:“你也是作王妃的人了,怎么这样软弱?他们不听话你就该用手腕弹压才对。”
“都是儿媳无能,辜负了母后的心意。”
这乖顺的模样,把皇后的话都堵了回去。因厉王那个沉不住气的在陛下面前露了馅,皇帝也敲打了皇后,叫她不要盯着煜王府,皇后也不好再抓着这事不放。
反而是厉王妃,见姑姑被煜王府下了面子,等不及替她出气:“煜王妃不是无能,是有能得很。听说,有两个老嬷嬷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活不了几天了,你也太心狠了些。”
荣相见笑道:“三嫂,我在宫中长大,犹记得母后初掌凤印的风姿。当时,有人私自传递主子私隐,皇后便是责其首,宽其从,赏了为首的几人三十板子,立时止住宫内不正之风。弟妹不懂事,想着效仿母后的做法,总不会有错。三嫂若有何高见,弟妹洗耳恭听。”
“你……”张娆瞪着她,又看了一眼皇后不耐烦的样子,只得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这件事暂且搁下,启王妃又跟皇后夸道:“煜王妃可真是聪慧,善于体察心意,闭门思过这段时间在府中抄了佛经为太后、父皇和母后祝祷。不像我们……两手空空来请安,显得忒不懂事了。”
说罢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弟妹,以求获得联盟支持。庆王妃和荣相见交好,自然不当回事,只是笑笑。倒是厉王妃立即附和:“就是啊,煜王妃如此会讨好尊上,倒叫我们惭愧。”
荣相见看着上一世就处处为难她,最后夺去她孩子的张娆,心中微妙,但面上极为平静:“抄写佛经,实则是因为犯了错,内心不安,才借着佛经,自我约束。各位兄嫂都是极知书识礼的,行动从未有差错,自然不需要像我和煜王受这些教训。”
这话说得厉王妃越发恼火,若不是因为厉王出了差错,怎么会惹得皇上生气,丢了各种职权,轮到庆王在丹国面前出风头。
而启王妃不知内情,居然面有得色。启王生母早逝,启王也不得皇帝赏识,她作为长媳便格外在王妃中要强些,妯娌间也都让着她。此刻,看荣相见捧着她,自然就按下不提。
最后,厉王妃少不得又搬出楚姨娘说事:“听说父皇恩旨将煜王妃的姨娘移入荣家祖坟,这可是大恩典。我们这些人可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皇特殊的眷顾呢!”
荣相见轻笑:“各位嫂嫂都是高门嫡女,哪里需要这样的眷顾呢?不过是父皇可怜我罢了。”
她早学会在宫中行走的技巧,像一团棉花一样,怎么都攻不进去。只要那帝位之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人不动她,她有信心自保。
好不容易捱到晌午,内官来传话,说大明宫筵席齐备,请诸位移驾,众人方才过去。
诸位皇子早已按次序立于各自案前,荣相见走去煜王身边,悄悄冲他笑笑,示意他没事。
然后,二殿下亲自引着丹国老王爷一行入大明宫。
荣相见意外地发现,二姐和姐夫居然也在其中,还过来朝他们依次行礼。
当初陛下初登基,诸王谋逆者并未平息,六皇叔更是勾结丹国起兵,还是昌国公领兵平定了下去。原丹国国主自裁,皇上扶持了国主的堂弟,丹国从此归附国朝。
荣相见依稀记得,之前丹国王爷来朝贺时,就是昌国公夫妇入宫,如今国公爷年事已高,终日卧病,也该他的儿子出面。
老王爷行过礼,站在帝后下首东面第一席上,庆王在他对面。小王子和郡主则分在启王、厉王对面列席。
厉王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向来以中宫之子的身份代行这类事宜,如今一下子跌落了好几位次,心中不觉把对二哥和四弟的厌恶又加了几分。
皇后也颇不自在,谁都知道淑贵妃对煜王好,如今淑贵妃膝下有两个皇子,而她只有一个养子,还被降罪处罚,如何不警惕。
众人皆到位,沈都知才进大明宫,高声宣布:“陛下驾到。”
早上在崇政殿,皇帝就已经接见了丹国老王爷一行人。此刻宴席之上,不再严肃,闲话几句,便举杯欢迎。
随后,宫中舞姬缓缓入内,开始表演。轻歌曼舞,颇有情致,也不吵闹。众人边吃边与邻座交谈,气氛融洽。
只是,荣相见时不时觉得,对面有道目光看过来。
是那小郡主。她约莫十五岁,十足一个机灵可爱的少女。即便是这金殿之上,也丝毫没有国朝女子的娇羞,大喇喇地盯着这边。舞姬飘摇的裙摆时不时阻断她的视线。
她在看煜王。
第70章
丹国老王爷率先向皇帝敬酒, 说了几句吉利话。皇帝回道:“东海平定,西秦归降,爱卿保西北各部安定, 国朝万世基业自然昌隆。”
陛下饮尽后,老王爷又向皇后敬酒:“您比之前更年轻了。”
此言一出, 皇后脸上变色。皇帝不悦道:“你之前见到的不是她, 这是朕的张皇后。”
废黜皇后,册立新后的旨意当时就已经分发到各个属国。这老王爷,要么是毫不把国朝的事放在心上, 要么就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王爷举杯自罚:“臣失言了,还请勿怪。”
见皇帝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便又斟了一杯道:“今日,臣想恳求皇后一件事。”
说罢,唤了一声:“宝珠。”
荣相见看见小郡主站起身,行了个礼。
“这是我的小女儿,已到了议婚之龄。丹国男子竟然没有能入她眼的。请皇后娘娘帮忙, 在国朝为小女选一门好亲事。”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请求本宫, 本宫便帮你你这个忙。”
歌舞继续,庆王又以东道主的身份,与老王爷陪了一杯。
直至一曲舞毕, 舞姬退场,老王爷扫了一眼殿中的几位皇子, 盯着周显旸问:“不知生擒西秦国主的是哪一位殿下。”
周显旸侧身跟相见说着什么,并未理睬。
皇帝道:“是皇四子, 煜王。”
这时, 周显旸才抬起头遥遥举杯。
“没想到这么年轻, 陛下教子有方。”
皇帝笑道:“你的大儿子如今在丹国主事,素听他也是个干练有为的。”
“那也比不上煜王殿下建功立业的本事。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煜王已经有王妃,否则如此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不正是女婿的绝佳人选吗?”
荣相见心里只觉他不怀好意,可恨面上无法表露半分。
皇帝笑道:“你来迟了,煜王夫妇正是新婚燕尔。”
听陛下这样说,荣相见总算松了口气。
似乎是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煜王握住她的手,轻笑了一下。
荣相见心事被看穿,又羞又恼,又不好发作,想把手抽出来,偏偏被握得更紧了。
周显旸笑她平日是个聪明人,怎么这时候犯傻。丹国当初勾结六叔干的事大家都没忘,皇帝怎么会任皇子跟他们搭上关系。
筵席过后,便移驾西园演武场,安排了各类赛马、射箭等节目。
除了皇室之外,还请了几大王室宗亲和朝中重臣及家眷前来观看。现场两边分列男宾和女宾席。
荣相见看到父亲,远远低身微微致意。就跟皇后、几位皇嫂落座。这时发现长公主府一家也来。
长姐如母,于庶出的皇帝来说更是如此。
先帝在时,如今的皇太后位份不高,皇帝与长公主都被养在当时的皇后膝下。那皇后固然是个贤惠的中宫嫡母,然而真切的母子之爱却是很少给过皇帝。身边的长姐便给了皇帝无微不至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