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元宵节凤仙池上的花船还漂亮!”荣相闻第一个跳了上去,一行人依次列坐在小船中,沿着湖缓缓而行,比过元宵还有气氛。
逐渐至开阔处,湖面上忽而出现星星点点,近看居然是一盏盏小小的河灯。
一时,水龙如闯进了漫天星河之中,美不胜收。
众人顺手捞起河灯,有花瓣、寿桃、小猫等各种样式……仔细看上面写着“贺煜王妃芳诞”“祝四妹妹一生顺遂,与妹夫百年好合”“愿相见生辰快乐平安喜乐”“四姐姐越来越美天天开心”。
众人念着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我们写的生辰贺词吗?竟然被贴在河灯上了!”
荣相见拿起一盏河灯,上面也写着贺词,是周显旸的字迹。
“遥祝荣家四姑娘芳辰”
她有些糊涂:“贺词?什么贺词呀?”
大嫂说:“昨天我们就收到府上的口信儿了,说今日给王妃贺寿,请我们一人写几张贺词,原来是用在这里呀。”
众人很快明白了,肯定又是煜王的主意。
齐将军夫人笑道:“王妃把河灯放下吧,让它们顺着水飘走,飘得越远,这些愿望就越灵。”
河灯照映下,相见原本就微醺的脸颊,顿时更艳丽了几分。看着满目繁盛,流光溢彩,心里泛起绵密的复杂情绪。
这时,琳琅拉着她,指向空中。漫天繁星的背景中,忽然加入了更多更大更亮的星星。
“瞧!天灯!”
无数天灯乘风而起,照亮夜空,比星辰闪耀。
这些天灯好似活的一般,渐渐在半空中组成了几个字。
相见,生辰快乐
荣相见举目呆呆望着一切,只觉喉间堵得慌,眼角不禁划过一滴眼泪。两辈子,头一次过这么美的生辰。
明悦搂着她,也湿了眼眶:“真好,相见,以后你们一定要一直这么好。”
齐夫人想起什么,提醒道:“这似乎是他们打仗的时候,钻研出的神袭手法,根据风向利用天灯,趁夜投下奇袭兵力。没想到竟然用到闺阁之中,煜王真是个人才。”
“好漂亮!”荣相闻兴奋地抱着四姐的胳膊,“我过生辰也想要!帮我跟四姐夫说说,教教我好不好?”
看着想闻兴奋的样子,荣相见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天灯渐渐飞远熄灭,众人正是兴意未足,空中又骤然炸起绚烂的烟花,如星瀑一般,从星河中倾泻而下,落进湖中。
湖水反射着光亮,一时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相闻激动地在船上跳起来,险些栽到水里。
“你稳重些!”龙氏扶着她,举目四望烟花盛景与水面倒影的光彩,对相见说:“煜王给你准备了这么美的生辰贺礼,他自己怎么还不露面?”
“就是啊,这个时候正应该他隆重登场!”明悦打趣道。
荣相见寻了个借口:“今天都是女眷,他不便出面。”
烟花足足放了一刻钟,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纷纷和相见告别。唯有相闻,不舍得走,相见便留她在园中住几日。
酒劲儿开始上来,被风吹着又有些晕乎乎的,相见把相闻安置好,被侍女搀扶着,回去卧房。
一路上,她都在等。
她知道周显旸是在讨好她,挽留她。按理来说,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出现了,说些软话,哄她开心,但是一直到她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他都没有出现。
现下看来,他只是单纯想给她过个与众不同的生日吗?
她双手笼着太后赏的那一双夜光珠,静静躺在床上。
从未拥有如此盛大而又私密的生日,只在自己家里,和最亲密的亲友。
他惯来知道她的软肋,知道她最喜欢最在乎什么。
可是,日子不是靠这些就能过下去的。
她也不稀罕周显旸因为十年前的举手之劳,对她殷勤备至。难道没有过去那一段,她就不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护她的人了吗?
她想,要找个机会跟周显旸说清楚。
第124章
静颐园消暑的日子, 过得平静轻松,荣相见每日和侍女、相闻她们泛舟,钓鱼, 戏水,作画, 赏荷……园门都懒得出一步, 静颐园成了个远离金陵喧嚣的世外桃源。
就这么过了一段闲散的日子,煜王给她在静颐园过生日的事,竟然传遍了金陵。
原来那天灯组成的图案飞得高, 让左近的一些居民认出来了。又有几盏河灯顺着湖水流出园子,流进了外头的河里,被河边浣洗的百姓捞起来。
一时间,金陵城又把煜王与王妃如何恩爱传得神乎其神。
还是李青家的听见了,告诉相见。她觉得很奇怪,周显旸既然答应和离,何必把事情弄成这样, 到时候告诉宫里,不是更难办?
恰好这时, 贞如说宫里来人传召。
荣相见前去迎接,和内官解释煜王不在园中,准备派人寻他, 然后,周显旸便像是算好了似的, 骑着马到了正门前,进园子。
内官喜笑颜开, 宣煜王去崇政殿陛见, 而后急匆匆地拉着他走了。荣相见想跟他说几句话, 都来不及。
在崇政殿前的台阶上,周显旸遇到了陈日新。他如今几乎日日都要给皇帝念奏折,很得圣心。他正从里头出来,一如既往带着和煦春风的笑意,行礼:“煜王殿下。”
周显旸点头,淡淡地从他身边经过,只听他轻轻说了两个字:“张在。”
崇政殿大殿内并没有什么张家的人,只有一个面生的武将。
周显旸不动声色行了礼。
皇帝笑道:“打扰你们小夫妻过日子了!”
周显旸露出一些难为情的笑意:“父皇取笑了,都是父皇眷顾,儿臣才能有这样的日子。”静颐园有一队羽林卫值守,园内庆生的动静自然都瞒不过皇上。
皇帝没再继续讨论私事,而是让刑戒司尊使肖巩简单陈述了静颐园失火与煜王府刺客的调查结果。
“那刺客是个硬骨头,皮肉上的折磨受尽了也不肯吐口。还是想了个别的法子,他才承认是张家培养的死士,专门替厉王和永安侯府办这些见不得人的狠毒之事。”
“至于静颐园纵火,则是一个叫蒋三的农夫所为。他说有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叫他那日申时在静颐园后山悄悄点火。本来他一直躲着不敢出门,后来还是九门巡捕营发了悬赏通告,才引得他出来。为了一百两银子纵火,又为了三百两银子贼喊捉贼,也真是个人才。可惜他当时只见过那主使之人一面,并不记得那人样貌,只衣着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想来也是高门的奴仆。”
等他说完来龙去脉,皇帝和颜道:“显晗那个小子,之前就屡生事端。这次,多半也是因为张攀之事,兼眼热你接驾,唆使张家从中作梗。你看,降厉王为郡王作为处罚可好?”
皇帝说完,静静看着周显旸的反应,而他并未表现出愤恨和幸灾乐祸,反而非常疑惑:“父皇,我觉得这事不这么简单。”
“怎么说?”
“江州遇刺,若说是张攀害怕自己的贪腐行径败露,狗急跳墙,尚可理解。可是,他的事都已经被揭发,儿臣已经回京,监查院已经上本参奏,张家再派刺客来煜王府,又有何意义?难道只是为了杀儿臣泄愤?若煜王府真的出事,这岂不是自亮招牌,告诉天下张家已经胆大妄为到敢弑杀皇子?”
皇帝眼神无比严肃:“你是说,这刺客没有说实话?”
周显旸点头:“父皇没有见到,当日江州刺客一被儿臣的人俘获,就立即吞药自尽,可见背后之人极为隐蔽。而这个刺客,被俘后活了这么久,还交代了张家的行径,实在可疑。”
“那你说该当如何?”
“儿臣愚见还是应该找三哥和张家来对质,给他们申辩的机会。张攀迷失于富贵权势,贪婪腐败是一回事,可永安侯爷平定东海,是和荣家一样居功至伟的将门,儿臣不愿意相信他们会在金陵城做出这样刺杀皇子的事。
就算做了,以张家的手段绝对不会留下一个活口,来指证他们。至于静颐园纵火之事,更是人人可为,不能轻易就归到三哥头上,万一中了他人的奸计,挑拨我们兄弟失和,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显旸,“难道你跟老三,还不算失和?”
周显旸摇头:“父皇,三哥的确往煜王府安插过眼线,也因为错判了一些事,而对煜王府发难,让王妃受了委屈。可是他并没有真的构陷过煜王府,否则儿臣岂有今日在静颐园闲散的日子。三哥顶多是对我有偏见,办事有些不得体,儿臣觉得削爵的处罚,实在太重。”
“那么,你是愿意息事宁人,不再继续追究?”
“当然要追究!但不是追究厉王府。儿臣在西秦与敌人勾心斗角那么多年,见惯了各种下三滥的谋算,回京后只想过安生日子,不想手足相杀,更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可是,如果有人在背后,屡屡挑起儿臣与兄弟们的争斗,有意图动摇朝局,就一定要揪出来。”
周显旸说完这番话,皇帝神色颇为赞同:“显旸,你在军中历练多年,到底是比你三哥要机敏得多。你所虑之事,正是朕担心的。皇子不睦,必然导致朝中结党相争之事,动摇国朝稳定。你懂得以大局为重,这很好。依你看,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