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和章溢白了王袆一眼。这家伙怎么感觉比之前还要幼稚?怎么能为难小孩子?
陈标却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王先生和宋先生更厉害。”
刘基和章溢:“……”
宋濂抑制住上翘的嘴角。
刘基这个暴脾气忍不住了:“为何?!”
陈标道:“人有亲疏远近,王先生和宋先生与我更熟悉,我夸自己人。”
王袆立刻把陈标抱着举起来:“不愧是标儿!没白疼你!”
陈标无奈:“王先生,为什么你们老喜欢举着我?”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分量也不轻吧?举着不累吗?
王袆笑着颠了颠陈标,抱着陈标随意找了一处椅子坐下:“人在找到宝贝的时候,都喜欢举起来以示欢喜。标儿就是先生们的大宝贝啊。”
陈标:“……”别夸了别夸了,脚指头都要把毛绒绒小靴子抠穿啦!
王袆可不管陈标尴尬,把陈标抱起来揉揉蹭蹭,亲密极了。
陈标木着脸,随便王袆摆弄。
面对这位活泼过头的王先生,他已经习惯了。
在被王袆摆弄的时候,陈标还能坐在王袆腿上拱手作揖,和叶铮几人打招呼。
叶铮微笑:“你的友人,你自己不接待,黏着标儿干什么?标儿给我,你和你久别重逢的友人说话去。”
王袆道:“子正兄,你想抢标儿就直说,不必找什么借口。”
说罢,他又用自己的文人胡须蹭了蹭陈标的脸,才把陈标递给叶铮。
朱文正带着李文忠坐到朱元璋义子专属角落,递给李文忠一盘五香西瓜子。
几个义兄弟缩在角落里,就着五香西瓜子边喝茶边悄咪咪嗑瓜子。
李文忠压低声音:“你不是挖了舅舅的好酒来吗?”
朱文正压低声音道:“有几个大先生在,我们怎么敢喝酒?要是不小心发起酒疯,给大先生留下不好印象怎么办?”
李文忠嗤笑:“你还怕印象不好?”
朱文正道:“那里有我泰山大人呢!”
李文忠这才想起来,义父刚给朱文正说了一门婚事。
他不由很羡慕朱文正。
义父给朱文正说的亲事自然是极好的,他却没有这个福分。他毕竟亲爹还在,轮不到义父帮他选。以他们家现在身份,说不到这么好的亲家。
李文忠只希望他爹给她选媳妇的时候,能问问义母的意见。
李文忠其实很想坐在几位大文人身边接受他们熏陶,但义兄弟们都露出了文盲的表情,他也只能装文盲。
作为义兄弟中唯一一个酷爱读书的人,李文忠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宋濂的“同党”一来,攻守立刻易型。
宋濂撸起袖子,露出推行井田制时被晒黑的手腕,颇具儒学大家气质的微笑中露出一丝狰狞。
来啊,再打一场啊。
刘基冷哼。
怎么,你还想仗势欺人吗?宋濂你越来越卑鄙了!基不屑于与你为友!
有李善长和几个小辈在,这几人暂时是打不起来了。
李善长代替朱元璋招揽刘基和章溢,宋濂等几人帮衬李善长,试图把刘基和章溢留在应天。
不知道他们说到什么话题,突然火气大了起来,声调和音量越来越高。
叶铮微笑着捂住陈标的耳朵:“刚才累着了吧?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陈标瞪大着眼睛不断摇头,甩掉叶铮捂住他耳朵的手。
不眯不眯,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闭眼呢!捂耳朵也不可以!让我听听他们吵些什么?
李文忠手中的西瓜子都掉了。
怎么吵起来了?怎么越吵越凶了?怎么开始撸袖子了?
等等等等,李先生怎么先被丢出来了?
李善长满头问号。
他一个能暴扣武将脑袋的大文人,怎么会被一推就倒?
不对,这不是他满头的问号的原因。
李善长惊恐脸:“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叶铮一手抱着陈标,一手将李善长拉到一旁坐下:“挚友间的切磋,百室别插手,看着就成。”
李善长期期艾艾:“怎、怎么打起来了?”
叶铮道:“这不是打,只是说服。”
李善长:“……说服?”
李善长以前只是一个小吏,没有厉害的师承,不算是儒门认可的正统文人。所以他真的完全不了解,这些儒门学子的切磋日常。
难道文人不该是客客气气之乎者也吗?为什么都开始互骂彼此“贱儒”了?
等等,拔、拔剑了?!
李善长想冲出去制止他们械斗,被叶铮一只手抓住衣袖拽了回来。
叶铮淡淡道:“他们有分寸。”
李善长满脸不敢置信:“拔剑还有分寸?”
叶铮道:“他们只是见招拆招,剑锋并未对着彼此。”
李善长看五人拔出腰间那把他以为只是装饰品的长剑,乒里哐啷砸得热闹,伸出颤抖的右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我、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居然还真的会用剑?”
叶铮疑惑:“你不会吗?乱世之中,敢出门游学的人,若连武器都不会用,如何自保?何况剑乃兵器中的君子,儒生自古就佩剑。”
李善长:“……我,我不太会用剑。”
陈标小声道:“李先生力气大,他平时只用拳头。若到需要用兵器的时候,就用厚背大刀。”
叶铮先揉揉陈标的脑袋,然后捋了捋胡须:“在军中,大刀比长剑好使。”
叶铮隐居水心村,在天下乱起来后,也曾组织水心村村民自保,与趁乱打劫的匪徒交锋过,也用过刀。
他们二人就用刀心得聊了起来。
那五个挚友还在乒里哐啷继续打。
朱元璋的义子们手中西瓜子都掉了。
五人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算一言不合打架,也不会抽出兵器啊。怎么这四个大先生比他们还暴躁?
而且四个大先生没看到咱们还在这吗?他们不认为丢人吗?
显然,一个合格的文人,脸皮厚度都是不低的。
俗话说,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
挚友久别重逢,小小切磋一下多正常?
打累之后,他们收回长剑,整理一下衣冠仪容,提着茶壶倒了杯热茶,继续吵架。
朱元璋在家中枯坐,眼见着太阳渐渐西斜,夜色缓慢爬上天幕,标儿还没回来。
朱元璋坐不住了。
这几个大文人,不会把我家标儿拐跑了吧?就算要拐跑,也要差人和我说一声啊!
宋先生平时不是很沉稳吗?这次怎么会忽视如此重要的事?
朱元璋准备再派人去催促时,朱文正脖子上顶着一只陈标,和李文忠一起深一步浅一步,步履蹒跚地回家。
朱元璋看着朱文正和李文忠摇摇晃晃的模样,先把抱着朱文正脑袋打瞌睡的陈标提溜到自己怀里,然后问道:“你们俩怎么精神如此萎靡不振?难道宋先生们他们讨论的事太深奥,你们听迷糊了?”
朱文正迷茫道:“我不是听迷糊了,是看迷糊了。”
朱元璋一边戳着儿子的腮帮子,一边敷衍地问道:“哦?什么意思?”
朱文正使劲揉了揉脸,声音颤抖道:“四叔,你绝对想不到,宋先生他们挚友重逢后的学术争论有多激烈!”
朱元璋戳陈标脸颊的手指,被陈标仰头咬了。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收回被咬的手指:“哦?多激烈?”
朱文正往后跳了一步:“文忠!来,咱们模仿一下!”
李文忠跟着退后一步。
然后两人张大嘴,十分癫狂地晃动着手臂。幸亏两人穿的是武人窄袖,如果是文人广袖,估计已经衣袖翻飞,看不见人了。
在无言地吵了几句后,朱文正和李文忠拔出腰间弯刀,在朱元璋逐渐震惊的目光中,哐哐哐打了起来。
抱着瞌睡儿子的朱元璋,本来就不小的嘴越张越大。陈标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比了比,嗯,爹的嘴可以吃掉我两个拳头。
朱文正和李文忠打了一会儿,弯刀入鞘,然后你一巴掌,我一拳头,扯着对方衣襟衣袖头发,继续互殴。
朱元璋倒吸一口隆冬的冷气,差点被冷空气呛道:“咳咳咳,停停停!你们在干什么!”
朱文正和李文忠同时拽着对方的高马尾,道:“模仿大先生们挚友重逢交流感情。”
朱元璋骂道:“你们开什么玩笑!这叫交流感情?!松开!怎么还扯头发了!”
朱文正和李文忠小声数“一二三”,同时放过对方的高马尾。
朱文正一边放下被扯歪的高马尾重新绑,一边道:“子正先生说,儒门学子交流感情,情绪激烈之后,这样很正常。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辅以肢体。”
李文忠面色恍惚,一副三观破碎的模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儒生……”
朱元璋骂道:“什么真正的儒生?什么交流感情?什么辅以肢体?这不就是普普通通地打架吗?!宋先生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朱文正和李文忠同时摊手:“没听懂,问标弟。”
朱元璋继续骂道:“你们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依赖标儿?标儿,你困了吗?累了吗?饿了吗?是不是被吓到了。唉,你们两个混球!他们打起来,你们怎么不把标儿先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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