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善打着把青色的油纸伞,绕着墙根走到了厨房。她也不进去,站在门口朝江行招了招手。“下雨的时候绕余香的食客会少些,我便不急着出门,年婶她们也就不用早起。江行,还有两天你就来了一个月,我把这月的工钱结给你,手伸出来”。江行便乖乖地伸出了手,杨一善给了她一两碎银子,还有几个铜板。“这两日我大概也不会怎么出门,便放你几天假,你收拾收拾回家去吧,等天晴了再回来。自己在外头吃些早饭”。杨一善看着江行亮起来的眼睛,轻轻笑了笑,又打着伞回了屋子。
江行开心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拿钱回家。他猫着腰,几步跑回了屋子,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寻思给家里添置些什么。
既起了,杨一善便不打算再睡回笼觉。她翻了翻自衣柜,好不容易从里头挑出了件水红色的褶裙,熨齐整了才穿上。她将头发散开,盘了个当下时兴的发式。又略略施了些粉黛,擦了点口脂。最后把压箱底的耳坠子也拿了出来,对着铜镜,轻轻戴上。
杨一善换了油靴,撑着伞一个人出门去了。外头没什么人,她打算随处走走,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三草巷的魏家。三草巷和阳春巷离地不远,只隔了一条街。这会儿魏家也没开门,她犹豫了下才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秦婆子,“哎哟,下这么大雨,杨姑娘怎么来了?快进来”。秦婆子把人领了进去,又对着主房里喊道,“夫人,杨姑娘来了”。不过并没有人应她,秦婆子把杨一善带到了厅里,给她到了茶水,“夫人想是没听见,姑娘先喝口茶,我去叫夫人”。
“好,有劳秦婶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夫人才出来。“杨姑娘来了?”,魏夫人说着坐到了杨一善的对面。杨一善有些皱眉,往常魏夫人多是叫她“杨一”的。
“魏伯母最近可还好?之前先行信上叫我多过来看看伯母,我脱不开身,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我啊,身子好的很,杨姑娘不必挂心。就是有些烦心事”,魏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杨一善便顺着问了句,“伯母有什么烦心事?”。
“唉,你也知道我家先行今年都二十一了,到如今亲事还没有着落。我一想到这事就睡不着觉。我听吴旭说,有个李大人很是看中先行,想把家里的小女儿许配给他。可先行是个榆木脑袋,只知道好好当差。这种事情总不好叫人家女方先开口,你帮我劝劝他。那李大人比他的官还要大些呢”。魏夫人说完这话便盯着杨一善看。
杨一善扯出一个十分浅淡的笑,“魏夫人,这是你家家事,我不好多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先行这些年拿你当亲妹妹一般待,你的话他很能听进去一些”。
杨一善顿了顿,“好,等先行过年回来的时候我同他说说看。我还得去绕余香一趟,就不多扰了”。杨一善说着,同魏夫人告了辞。
秦婆子在边上是欲言又止,等人出去了才开口道,“娘子,杨姑娘的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说这么诛心的话呢”。
“我这是为她好,叫她早早断了念头。杨家这些年供着先行读书、科考,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不就想着等她长大了,好叫先行入赘过去。好在我儿自己出息,闯出个模样,要是真入赘过去,还不叫人笑话一辈子”。
“那那您大可以明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叫人下不来台呢”,秦婆子说着叹了口气。魏家住的院子是杨家当年买的,她也是当年杨家给雇的。她从前的月钱都是杨家发的,也就这两年公子做了官,杨家才不再补贴这边。
“唉,她是个要强的性子,我这般同她说了,她便能熄了心思”。其实单单说杨一善,魏夫人心里是有几分喜欢的,可她又并不想与杨家再有什么瓜葛。她想着等先行在京城安定下来,便能将她接了过去。
杨一善心里头生着闷气,魏夫人的话外音她自然听出来了。“不知道魏先行是怎么想的,那李姑娘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唉”,她叹了口气,不管人家怎么想,反正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如今看来不过是妄念罢了。
她撑着伞,唉声叹气地往阳春巷回了,打算回去吃个早饭。沿着路边,她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和魏先行的往事。她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毕竟那时候她才五岁。倒是听魏先行说过,她那时还调皮的很,家里又没有其他兄妹,见了他便硬是要将他留在府里。杨一善记着魏先行年少时的模样,他长得斯文,做事也斯文。喜欢读书、画画。她便爱缠着他画猫、画狗、画屋子。魏先行若是嫌她烦了,她便哭,她一哭,魏先行就没了脾气,便百依百顺了。她又想起有段时间,自己也画了许多...
杨一善正想地入神,不料边上有辆马车路过,哗啦啦地溅起了许多水。好在她反应快,拿伞遮了下,便只湿了些裙角。水里混着泥,裙角上便有许多泥点子。杨一善掏出了帕子,弯腰擦了擦。
李盛岩听见声音,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子朝外头看了看。便见一个姑娘,青伞下着一席红裙。这会儿弯着腰,那斜斜的雨便落在她飘起的裙角,远远看着婀娜静妙。
“停车”,李盛岩叫停了马车,从车上下来,撑着伞走到杨一善边上。他弯腰,勾起杨一善的伞,低着头抬眼去看。但见一张粉脸,峨眉淡扫,红唇微翘,低垂的桃花眼,眼尾轮廓极妙。“好一个伞下美人”,李盛岩心中微叹,不过这美人的侧脸似乎有些眼熟。
杨一善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瞬。她忙站好,“世子安”,又行了个礼。
李盛岩毫不遮掩,依旧盯着杨一善看。这样的雨天,她虽打着伞,但那张脸上还是带了些水汽,衬地人有些柔弱。红唇微抿,眼脸低垂,那浓密地睫毛忽地扑闪了下。李盛岩的心竟跟着一荡,仿若春风吹皱的湖水。他移不开眼,很想同她说说话,便开口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小跟班呢?”。
第13章 幽会情郎
黛眉轻蹙,红唇微张,“回世子,江行这两日休息”。杨一善低着头,倒是想起李盛岩找孙逸仙捉鬼的蠢事来,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不想却被李盛岩捉个正着,他温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杨一善收起嘴角,抬起头与世子对视,那双眼睛温润无害。
“哼”,李盛岩轻笑一声。“你要去哪,绕余香?我送你一段”。他要去秦家读书,倒是可以路过绕余香。
杨一善听了这话,眉毛跳了跳,想起张落雁来。她悄悄朝后退了一步,“谢过世子好意,我要回家去,近的很,就不劳烦世子了”。这回是连头都不抬了。
李盛岩皱眉,“往后退什么,我又不是老虎,你怕我做什么”。
说起老虎,杨一善又有些想笑。十分神奇地,她刚刚在魏家攒的那点子恼意,这会儿竟就没了。不过眼下可不是笑的时候,“不是怕世子,我只是十分敬畏。小时候我对王爷便很是尊崇,世子很有几分王爷当年的气度,我便不自觉地有些敬畏”。杨一善信口胡扯,想着给李盛岩戴上高帽,看他还怎么好意思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来。
李盛岩听了这话却是冷了脸,这些个阿谀奉承,他最是厌烦。他再看杨一善便没了说话的兴致,正好李渔喊了他一声,说是要迟了。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车。
杨一善呼出口气,慢慢往阳春巷去了。
李盛岩拿扇子撑开车帘朝后头看,“慢点”,他吩咐了一声。
因着下雨,李渔便同李盛岩一道坐了马车。他顺着帘子掀起的缝偷眼望去,见那姑娘慢慢转进了阳春巷。
“烟雨红裙,别有风情”,李盛岩放下帘子,念叨了一句。
“爷,要不我去帮您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李渔自以为贴心地问了一句。
李盛岩听了倒是笑了,“哪家的姑娘?那是绕余香的杨一善”。
“杨老板?爷您怕是看错了吧”,李渔又赶紧掀了帘子去看,可是人已经拐进了巷子里,看不见了。
“往常见她,穿的都是些深色衣衫。可今天这一大早的,又哗啦啦地下着雨,她却穿了身鲜色,还做了些妆扮。杨大善人这女儿,古怪地很”。李盛岩说着还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古怪的,杨老板怕是趁着这会儿有空,幽会情郎去了”。如今民风开放,不比前朝,年轻男女幽会见面稀疏平常。即便是那些过了火,成亲前有了孩子的,只要后头成了亲,都算不得什么丑事。
“情郎?她这样整日板着张脸,我看是难有什么情郎”。李盛岩觉着,女孩子要么温柔如水,要么娇俏可爱,或是泼辣些也无妨,总归要鲜活点才好。那杨老板白长了张好看的脸,却总是板着,有些无趣。
杨一善走到家门口,抬头看了看,见后厨屋顶冒了炊烟,便放轻脚步,偷偷摸摸地回了自己屋里。她把裙子换下收好,等天晴了再拿出来洗洗。头发拆了重新束好,又偷偷地去打了热水,将脸上的妆也擦了。等再出门时,又是往常那个杨一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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