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顾云瑶,她方才察觉两人距离贴得过近。顾云瑶慌忙向前走了两步,嘴上随口道:“好,对,就应该这样放。”
她捏着发红的耳垂,有些不敢抬眼看少年。
过了半晌,顾砚之举着线辘的手仍停在半空,顾云瑶才察觉他是何意,下意识,她伸出手,却顿住。
线辘有顾云瑶一手掌宽,可顾砚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握住线辘大半个身子,要接过线辘,势必会碰到顾砚之。
顾云瑶立即改口,“你……你放的很好,继续,我看着就行。”
挑了下眉,顾砚之一言不发,缩回手,摇晃线辘,让纸鸢飞得更高些。
一时间,两人再不言语,皆抬头望向蓝天上的纸鸢。
墨色的纸鸢越飞越远,抬手间,顾砚之仍能闻到手臂间的清香,正是刚刚接住顾云瑶留下的。
真是奇怪,他明明应该任由顾云瑶摔倒,他可从不是善心泛滥之人,特别对顾云瑶。
他应该冷眼旁观。
冷血、自私,看着旁人死在面前无动于衷,这才应该是他。
第十九章 多谢
两年前,他看着顾云瑶的爹爹,曾经的定平侯顾成慎在泥泞的山路上,随着掉落的马车摔下悬崖,他一直在旁,毫无动作。
八年前,他的娘亲林望舒死在病榻上,死之前死死拉住他的右手哭泣,他却仍是面无表情,一滴眼泪都未流出。
林望舒死后,接他回顾府时,顾成慎曾下过断言,说他天资聪颖,百年一遇,但生性冷酷,薄情寡义。
薄情寡义,说得极对。
顾成慎一直是个聪明人,早已看穿他的本质。
如此冷血自私之人,应当看着顾云瑶摔倒。
可她倒下的一刻,比思想更快的是他的身子,他也说不清为何要接住少女。
许是……梨花香太过腻人,让他失了神智吧。
定是。
顾云瑶埋着头,用指尖捏着滚烫的耳垂,半晌了,耳垂的温度才渐渐消退。她用余光偷偷瞄着顾砚之,少年纤长手指握紧线辘,流畅自如,刚才的小插曲好似全然没有影响到他。
莫名的,顾云瑶松了口气。收敛心神,她仰头看天。
墨色纸鸢纷飞,在蔚蓝长空中稳稳高升。
“飞上去了,为什么我怎么放都飞不起来?”顾云瑶脱口而出,满是惊叹。
本是随口感慨,却听身旁顾砚之回道:“放纸鸢时不能一味追求放线,要交替放出和拉回丝线,才能让纸鸢越飞越高。等纸鸢飞高后一定要随时注意风向,及时调整。”
第一次见顾砚之说如此多的话,顾云瑶有些怔忡。记忆中的少年寡言少语,唇角抿成直直的一条线,嫌少出声。
她转眸看向顾砚之。只见清风拂面,吹动顾砚之挡住额头的碎发,露出少年人狭长漆黑的双眸,不同于以往,他的眸中多了些笑意,甚至嘴角也微微上挑。
立在葱茂林木中,他周身凛意稍减,添了分萧萧肃肃的清隽之感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顾云瑶喃喃道:“你很擅长放纸鸢……”
握紧线辘的手一顿,顾砚之呼吸一紧。
他当然擅长,未进顾府前,他一直生活在庄子上,能陪他玩的只有地上的蚂蚁,庄子上的母鸡。可那时,如果娘心情好,会陪他放纸鸢。他们会选一个日头最暖的中午,娘为他做过一个红蜻蜓纸鸢,飞在蔚蓝的天空上,煞是好看。
可好景不长,娘的身子骨一天差过一天,红蜻蜓也日日放在墙角落灰,直到进顾府的第一天,红蜻蜓在搬运过程被顾府小厮折断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
就如同埋在庄子中的娘亲,再也醒不过来。
顾砚之眼眸中暖意凝结,他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丝闷意,“只是……以往放过。”
如今的顾砚之还做不到喜怒不形如色,眼眸很轻易将心底的情绪泄露。
顾云瑶已经明白过来,她心中懊恼,有些后悔她一时嘴快,居然戳中了顾砚之的痛点。
顾云瑶假装没看到顾言之的失态,嘟了嘟嘴,“我今天玩的开心,有东西赏你。”
她伸手从袖口取出两张薄薄的宣纸,递到顾砚之面前,“喏,这是我给你的,你不许拒绝!”
语气是一贯的蛮横,态度是一贯的骄傲,可带了几分不安的眼眸直直盯着顾砚之的一举一动。
顾砚之接过宣纸,轻轻展开,“这是……卖身契?”
顾云瑶点头,“你怎么说也住在我们大房,身边一个伺候的没有,丢的是大房的颜面,这两个小厮以后就跟着你了,你自己的人,卖身契自己保管。”
卖身契握在手里,这两个小厮的命也就捏在顾砚之手里,他们自然听命于顾砚之。之前谷雨和寒露如此嚣张,也因他们的卖身契是落在顾府,发卖打发顾砚之做不了主。
“你给他们取个名吧。”顾云瑶道。这两个小厮一个叫二狗,一个叫大牛,名字实在是过于随意。
“不用了,这样就好。”顾砚之淡淡的。
顾云瑶杏眼微瞪,白皙玉手一点卖身契上的名字,“这样土气的名字都不改?不行!”
“不如三姑娘赐个名吧。”
顾云瑶歪头思索,谷雨和寒露都取的节气,“这两个就叫惊蛰和小满吧。”
“好。”少年应是,“多谢……三姑娘。”
顾砚之抬头,语气是少有的郑重。
这还是顾砚之第一次跟她道谢,风寒痊愈之时他没有道谢,处置了谷雨、寒露他没有言谢,反倒是如今给他配了两个小厮,他居然如此郑重的道谢。
“你……”顾云瑶结结巴巴,“继续……放纸鸢吧……”
少女急忙回头,伸出右手不停的给自己扇风,试图缓解脸颊的燥热。
顾砚之也没再多说,他将两份卖身契收入怀中。宣纸带着少女的温度和体香,贴在胸口处,心脏似乎跳的都快了些。
从看到卖身契时,顾言之已经明白,顾云瑶突然起了兴致要放纸鸢,折腾一大圈,原来只是为了塞给他两份卖身契。
莫名的,少年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胸膛处的宣纸散发着暖意,抵挡着料峭春寒。
天幕澄澈,日光温柔洒下万顷金光,远飞的纸鸢镀上了一层金。它飞的高高的,好似一只天上的眼,注视人间若有若无的情愫。
直到晚间,顾云瑶回了明希院,吩咐听雨将两个小厮送到顾砚之处,从今以后,惊蛰和小满就伺候在顾砚之左右。
天色昏暗,珧光阁中摇曳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暖黄暧昧的光洒下,顾云瑶闭着眼坐在交椅上,任由身后的听春为她解开发髻。
顾云瑶有些郁闷,顾砚之性子怪癖,喜怒不定,到了今日她还是摸不透顾砚之的心思和想法。虽然现在顾砚之对她态度有所改变,可保不准登基后顾砚之又想到了顾府凄惨的岁月,心头恨意难解,再把她拉出来咔嚓了。
现在她做的一切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她需要真正帮助顾砚之,让顾砚之真正感激她,她的性命才能保住。
身后听春絮絮叨叨:“姑娘可听说,夫人屋里的三等丫鬟小荷和外头的小厮结了亲,听说是秋棠姑娘牵线的,小荷特别感激,给秋棠姑娘包了个大红包呢,直言感激秋棠姑娘……”
顾云瑶猛得直起身子,打断道:“你说什么?!”
对了,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让男主顾砚之对她感激不尽的方法,明明就在眼前!
第二十章 结交
听春唬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可是奴婢弄疼了?”
顾云瑶拍了拍听春手背,满意道:“没有,我还得多谢你呢。”
如果不是听春,顾云瑶都要忘记了。原着中顾砚之前十七年生活凄苦黑暗,即便恢复皇子身份,被接回了宫,过的也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在他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只有一个人是他唯一的光与热。
原着女主孟晚霜。
《盛世独宠》是一本古早言情小说。女主孟晚霜也是当年最流行的小白花女主,柔弱貌美,心地善良,在顾砚之少年时给过他一丝温暖,让顾砚之念念不忘,对孟晚霜情根深种。
可以说,原着中,孟晚霜是顾砚之唯一的执念,也是他一生的追求,甚至恢复皇子身份,参与夺嫡,都是为了赢得孟晚霜的芳心。
思及此,顾云瑶呼吸急促。如果她撮合了顾砚之与孟晚霜,帮助顾砚之抱得美人归,作为男女主角的媒人,如此大的恩德,以往的错事肯定可以一笔勾销!
要知道《盛世独宠》可是本古早小说,虐身虐心肯定少不了,原着中,误会波折少不了,男女主总是会因为男配女配或者一些小事产生误会,直到原着结束,才算圆满。
如果因为她的加入,顾砚之和孟晚霜少些磨难,早早心意相通,她这个最大的功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当然,她只要顾砚之放她一条活路即可。
顾云瑶心情激动,走到楹窗前,望向窗外沉落的夕阳。
撮合孟晚霜和顾砚之,她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原着中提过,孟晚霜的亲哥哥孟晚箫曾受过顾成慎指点,与顾成慎有着师生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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