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引得周围出考场的考生亦看向他们,不少人对冯远这副模样感到新奇,何况刚刚考完第一场,大家都有些想要放松的心思,便驻足在一旁想看个热闹。
“这冯远怎么看起来如此体虚?”
“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石兄慎言,许是府试压力太大,冯公子才受不住吧!”
……
冯远本来容貌不错,但平日里张扬好看的模样如今却如同衰败的花朵,失了生机。
被围观当猴一样看,他对着人群大喊:“滚!”
那些学子却不太怕他,零零散散仍站在不远处。他气得很,却又没办法,只好把气都对着梁乐撒。
他的右手颤抖,伸出食指指向李轲,又指向梁乐:“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俩干的!”
梁乐故作无知,一脸关切道:“这不是冯公子吗?怎得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染了什么重病?”
说完,她扬起了衣袖,捂住口鼻:“哎呀,这是什么味儿,冯公子几日没换衣裳了?”
这话成功地令对面更是气急败坏。
她再接再厉:“唉,没想到冯公子性子如此坚韧,病成这样还要来参加府试,像我这种不学无术之人怕是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了喔!”
她虽然脾气不大,但是那天酒楼里这人嘲笑她不读书的事可还被她记在心里了,这会还不趁机报报仇?
冯远再也听不下去,嘶吼一声:“你这小人!竟往我饭菜之中下药!”
他虽用尽全力,但奈何身体太过虚弱,气势弱得很。
梁乐一脸茫然,眨眨眼,问道:“冯公子这是说什么呢?什么药啊?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怎么会如此做?”
冯远咬牙切齿:“泻、药。”
“哎呀,这话可是污蔑我了,我可是身家清白啊!这吴郡城里谁不知道我梁乐,我怎么可能做这偷鸡摸狗之事?这药我去哪买得着?若是冯公子仍然不信,不如报官查查?”
冯远想起那个为他提供泻药的蠢货,一时唇瓣颤抖,指着梁乐说不出话。
他心里知晓,若是去官府,顺着药查出买主,最后栽的还是自己。
憋了好一会,他才吼道:“你还狡辩——!”
梁乐还欲与他辩上两句,李轲却握紧她的手腕:“走吧,何必与他多言。”
冰凉的触感出现在腕间肌肤上,梁乐看着冯远狗急跳墙的模样,想想也是,反正自己气也出了,仇也报了,和他吵什么,平白染了一身味。
反应过来,她比李轲还急了,脚步匆匆就要走:“对对,我们快走!他一身晦气,等影响你了呢。”
“站住!”冯远在身后咆哮,见他们二人理都不理,他对着身边小厮命令道:“给我追!”
他这一声令下,那两个搀扶住他的小厮立刻向梁乐二人奔去。但失了支柱,冯远那岌岌可危的身躯立刻撑不住,双腿一软,就摔了下来。
他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废物!”他来不及呼痛,怒不可遏,对着那两个小厮骂道,“回来!”
那两个小厮刚刚跑出两步,正要追上梁乐他们,却又突然被身后的主子叫回来,一时愣在原地,也不知到底该前进还是后退。
冯远摔得浑身发痛,面容都变得扭曲,一时又气又急,满腔的怒火不知如何发泄。
忽然,一股熟悉的绞痛感冲向腹中,他的面色霎时又变了,顾不得发怒,对着那两个小厮喊道:“赶紧扶我回府!不──就近找个酒楼店家!”
·
冯远的事儿梁乐不再关心了。
若是知晓了后头这一幕怕是还得骂上一句“恶人有恶报”。
此时她正和李轲坐在天子楼中大快朵颐。
但李轲似乎又不高兴了,一直盯着他身旁的另一张座椅,面沉如水,仿佛这家店欠了他几百两银子。
这包房毕竟不像楼下的小桌,都是一张大圆桌摆在房中,周围围着一圈梨木椅子。
他们仅有两人,挨着坐便是,难道是嫌她占了这么大个包房,浪费地儿?
“怎么啦?”梁乐被他看得有些食不下咽,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这就是你在这儿包的那间雅厅?”
啊,他不会又要说我奢靡无度吧。
梁乐想了想,这人好像从以前就看不惯自己大手大脚挥霍的样子,既然如此,肯定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包这房每年得花不少银子。
她果断否认:“不是,我哪里会这么奢侈呢?这是舒瑶包下的,我只是偶尔沾她的光,来这坐坐而已。”
说完这句话,梁乐还在心中夸赞了自己一番,怎么如此聪明,只是要委屈舒瑶为自己背个黑锅了。
谁知李轲听了这解释,面色更差了。
梁乐甚至能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就好像房间角落的冰块又被加了一层一样。
难道自己用用别人包的酒楼雅厅也不行?
梁乐发现,多年未见,李轲更容易不高兴了。
好在这回他没有让自己猜,反而主动道:“他人与你定下的地方,你为何要带我来?”
原来是在意这个。
欸,等等。
她好像明白了。
李轲这是不愿意自己还有其他的朋友,就像她离开时,要求李轲不要有别的同窗一样。
这是吃朋友的醋呢,何况舒瑶还是个大美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肯定很在意这个吧!
梁乐的忽然悟了。
“李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梁乐不觉得是多大的事,说着便往对方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这肉色泽红亮、皮薄肉嫩。她对此赞不绝口,推荐道:“他们家的菜可好吃了,上回你不是和冯远吵架吗lJ?肯定没有尝到。快试试,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
重色轻友?
李轲忽然有些困惑。他在听到这个词后,心中竟升起了一丝不满。难道面前这人认为那女子称得上“色”,而自己只是“友”吗?
但他隐约感到自己的不满来之无由,尚未等他想明白是为什么,口中就被塞了一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酥烂软糯,味浓汁醇,确实美味。
原来是梁乐见他迟迟不动筷,便直接喂给他吃了。
李轲回味了一下口中香甜的食物味道,一切都等他这阵子的考试结束吧。
第22章 放榜与策论 万一我落榜了呢?
饭菜美味,心情又舒畅,梁乐没控制住吃了许多。
她揉着浑圆的肚子,瘫在椅子上起不来:“李轲哥哥,我动不了了,我今夜就睡在这儿了。唉呀!”
她一边难受,一边又觉得口干,拿起桌上的茶水想往口中灌。
李轲见她这副模样,赶紧将那水壶抢到手中:“你别喝了,我带你去消消食。”
“李轲哥哥,李兄,我真的动不了,你就别为难我了!”梁乐拽着椅子把手,坚决不肯起来。
李轲无奈,只好走上前去,无视对方的挣扎,将她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把人半抱在怀里,才让她得以站起身来。
“哎呦,哎呦!”梁乐感觉自己腹中仿佛塞进了几块大石头,硬生生地往下坠,难受得紧。
她被带着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就不行了:“放过我吧,好撑呀!”
李轲仿佛铁石心肠一般,对她的惨叫丝毫不动容,强硬道:“你现在如此难受,若是一直坐着,只会更不舒服。”说完就硬是搀扶着她走下了这天子楼。
这一幕引来了众多食客的目光,梁乐自感丢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实在是没法靠自己站着,只好将脸埋在李轲胸前的衣襟中,装作一只鸵鸟,假装他人看不见自己。
好在梁乐每回来这儿都是记帐,小二见她要走,也不拦着,只在后头招呼了句:“梁公子慢走!”
只把梁乐喊得更是落荒而逃。
天子楼不远处有一湾湖,因为彼此名字相似,名为天一湖。
这湖极大,联通着整个江南府,吴郡也只不过是其一角罢了。
李轲考完出来便已是黄昏,又用了晚膳,这会儿天色已暗,只剩下街边灯笼里的点点烛火照亮前方。
梁乐被硬拖着围着湖走了一段路,虽然极不情愿,但此时她倒觉得比方才好了些。
终于找到个亭子能歇歇脚,她停下来,揉揉肚子,真心实意道:“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么多了!要不是因为李轲哥哥你考得这么好,我们又把冯远那的仇报了,双喜临门,我实在是高兴不过,这才没控制住。”
“你怎么知道我考得好?万一我落榜了呢?”
“怎么可能?你是谁?你可是李轲!”梁乐今日属实有些兴奋,她并未饮酒,此时双颊却有些绯红,“徐夫子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不是还夸你‘后始卓荦称轲丘’吗!你就是孟轲再世啊!”
周围昏暗,眼前人的眸子灿若星辰,但这话却令李轲有些好奇。他不动声色,声音低沉地问道:“徐夫子初次见我所言,你如何得知?”
“啊……”梁乐忽然卡住,这当然是她在书上看的,可她是不可能知道这事的呀!她也太不小心了,一高兴什么都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