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嫔心下不快,脸上却扬起笑容:“贤嫔不必着急,如今四皇子人都来了行宫了,过几日便是十五,他自会去给你这个生母请安。”
宣承熠搁下手中的茶盏,淡淡说:“好了,天热,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卫嘉树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走人了。
然鹅皇帝又忽的道:“良嫔留下。”
这四个字一出,卫嘉树脸都僵硬了,慧嫔抑制不住地满脸酸意,贤嫔倒是一如既往温婉柔顺。
贤嫔柔声道:“那良嫔妹妹好生陪陪皇上,我先告辞了。”
贤嫔朝着皇帝再度福了福身,翩然而去。
慧嫔虽然满腹不情愿,却也只得屈膝一礼,又对卫嘉树酸溜溜道:“那就请良嫔妹妹好生侍奉皇上吧。”
说着,慧嫔酸酸地走了。
至于二嫔宫里人,自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跟在二人身后也一并远去了。
卫嘉树:“……”
微风吹过,直叫卫嘉树觉得脊背凉涔涔的,她急忙快步近前,解释道:“皇上,嫔妾这几日已经好生反思过了,今日出了清凉殿,也只是不想失了后宫礼数。”
宣承熠没料到,嘉树突然说出了这番话——难道嘉树以为朕特意等在这里,是兴师问罪的?在你眼里,朕有那么刻薄吗?!
见皇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神又是恼怒又是羞愤。
卫嘉树有些摸不准了,皇帝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皇帝这是怕贵妃为难她,所以才——
不至于吧?她明明都跟夏氏和谈了,也互相扯平了。
夏贵妃也许诺了不会再为难她!
卫嘉树小声道:“夏贵妃娘娘虽然脾性一如既往,但今日主要是针对慧嫔和贤嫔说了几句训诫的话,对嫔妾,倒是还好。”
“哼!!”皇帝鼻孔出气、重重一哼,“你莫不是以为,朕特特赶来此处,是为了你吧?!”
卫嘉树巨汗:“额……介个……”
皇帝所在的凉亭距离夏贵妃的鸾华殿不过几步路,因此很快就有人聪明禀报夏贵妃,皇上驾临了东边的华荫亭!
夏贵妃二话不说,连忙补了个妆,便匆匆赶来。
正值慧嫔、贤嫔前脚离开,亭中卫嘉树脸色正是尴尬的时候。
“皇上、皇上万福!”夏贵妃气喘吁吁,脸上难掩欢欣之色,那眉角眼梢几欲飞扬。
“臣妾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夏贵妃满是汗水的脸上扬着浓浓的雀跃。
宣承熠冷眼瞥了夏氏一眼:“贵妃何来‘迎驾来迟’,朕又不是要去你的鸾华殿!”
一语出,夏贵妃笑容宛若被冻结。
卫嘉树:这简直就是朝贵妃心口扎了一箭!
皇帝够渣!
夏贵妃脂粉堆砌的脸蛋上满满都是失落和难堪,“臣妾、臣妾还是要多谢皇上,将臣妾接到行宫避暑。”
宣承熠不客气地道:“朕接你来,是让你给母后操办祭礼的!”
如此被一而再、再而三下面子,若换了是卫嘉树早就甩脸的走人了,夏贵妃却是半点不敢生气的样子。
夏贵妃连忙道:“是,臣妾一定尽心尽力为景安太后操持好祭礼,绝不让皇上失望。”
宣承熠厌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夏贵妃急了,她忙道:“臣妾刚刚已经吩咐了保姆嬷嬷伺候四皇子更衣洗漱,一会儿就带回来给您磕头请安。”
俭儿跟着她留在紫禁城,也已经数月未见皇父天颜了。
宣承熠扫了一眼那灼热日头,“今儿太热了,修俭年幼,回头叫人抱去宣政殿请安吧。”
夏贵妃松了一口气,好歹修俭没有被她连累……
夏贵妃连忙含笑点头,忙吩咐身旁宫人,回去传话,叫四皇子不必过来了。
夏贵妃又笑容殷切地道:“臣妾改日定会亲自带俭儿去宣政殿给皇上请安。”
宣承熠蹙眉,朕可没说让你带着去……
但宣承熠也是在是烦了,这一波波的女人,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没了,烦死了!
“没什么事,贵妃就退下吧!”宣承熠面若冰山,简直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183章 娇人儿
眼瞧着夏贵妃一脸失落地退下了,卫嘉树内心止不住吐槽:这个狗皇帝,也太不给他表妹面子了吧?话没说两句,都撵了两回了。
而宣承熠却觉得,朕都开口撵了两回了才退下,真是没眼力劲儿!
卫嘉树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水,小心翼翼道:“皇上,外头愈发热了,要不然……”要不然您就麻溜回您的宣政殿凉快去吧!
宣承熠扫了一眼眼前的嘉树,一张脂粉薄扫脸蛋已经是一片晒红,额头上的汗水也已经淌了下来,那件对襟云罗袄的高领也已经被汗水濡湿,当真娇气,怕冷又怕热!
宣承熠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去清凉殿吧!”
卫嘉树:“……”合着我这关还没过是吧?!
清凉殿一点都没有辜负“清凉”二字的殿门,自湖上而来的徐徐清风透过白纱窗轻柔拂去额头发间的汗水。
卫嘉树敛衽道:“皇上先喝杯凉茶,容嫔妾先去更衣。”
这身衣裳已濡了汗水,黏在身上,格外不适。
皇帝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卫嘉树在宫女簇拥下进入内殿,通天接地的巨大衣柜被四个宫女拉开,里头装满了各色古色古香绫罗绸缎衣裙,这里的,也只是她一个季的衣裳罢了。
这般场景,若是让后世的汉服控看见了,只怕要流口水。
这里的衣裳,不止是用料一流,而且还是纯手工绣制,一针一线,无不出自手艺精湛的绣娘。
卫嘉树却只是随意一扫,指了件天水碧的云锦洒金百迭裙,并一件冰蓝色色柿蒂纹潞绸小袄,内里则换了一身干爽舒适的玉色葡萄如意暗纹衣裤,最外头在加一件浅水绿绣缕金梅花镶边儿的褙子,又重新挽了个倭堕髻,清清爽爽走了出来。
“让皇上久等了!”卫嘉树盈盈屈膝,柔声赔罪。
看着眼前一身清雅宜人装束的嘉树,宣承熠看得微微一怔,宫中嫔妃,多是大红大紫,哪怕是贤嫔,也素不用绿色这等陪衬之色。
但这样的颜色穿在嘉树身上,却叫人倍感清爽,端的是清丽出尘,这样的一身衣裳,只会衬得她容颜皎丽,濯濯出尘。
宣承熠扫了插在天青色梅瓶中的素白如雪的琼花,悠悠道:“甚好。”
嗯??这是是消气了?
见皇帝龙脸上已经不见了怒容,卫嘉树暗自一喜,她连忙挥手屏退了宫人,纤纤细步上前,小声问:“皇上不生嫔妾的气了?”
看着那张还微微泛红的小脸蛋,还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的期盼之色,宣承熠哼了一声,“你这几日,真的有好好反思?!”
卫嘉树忙不迭点头,一脸乖巧地道:“都是嫔妾不好,嫔妾不该惹皇上生气。是嫔妾自己太娇气了,还请皇上宽恕。”
她承认自己很娇气,真的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生育之痛啊!
宣承熠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呀,当真是个娇人儿啊!”
说着,宣承熠一把握住那雪白的柔夷,将卫嘉树整个人都顺势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罗汉榻宽敞,上头铺着柔软的鹅黄蟒缎条褥,条褥之上还铺了一层凉席,坐在上头,清凉而不失柔软。
卫嘉树顺势依偎在皇帝肩头,软语柔声道:“当初,嫔妾装聋作哑,明知白氏下药,却一直用着。是因为那时候,嫔妾不知道皇上对嫔妾的心意,一心只以为,皇上对嫔妾只是一时新鲜,怕皇上过了新鲜劲儿,就把嫔妾丢开了。嫔妾怕一旦有孕,生下的孩子也会跟嫔妾一起受苦……”
这一番柔声解释,叫宣承熠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当时嘉树位份不高,又面临夏氏的刁难和其他嫔妃的妒忌,心中惶恐不安也是有的。
“罢了,事情都过去了!”宣承熠满心都是无奈,好在如今,嘉树已经给朕生了儿子。
卫嘉树这会子也不敢问皇帝是否答允她不再生育了,只乖乖陪在皇帝身旁,与他闲话家常。
皇帝在清凉殿一直留到午后才离开。
半日的逗留,少不得又惹得夏贵妃酸涩不已。
夏贵妃对着玻璃镜,一遍遍粉饰自己的容颜,然而再好的脂粉、再仔细装扮,她比之那卫氏,终究是相差甚远。
“在这宫里,一张好脸蛋当真是比什么都要紧。”夏贵妃鼻子酸酸的,眼里隐隐有泪。
德馨嬷嬷连忙劝慰道:“好在皇上如今对娘娘已经和缓了许多,还允许娘娘带着四皇子常去御前请安,比之娘娘先前处境,这已经是极好了。娘娘不能心急,凡事都要徐徐图之。”
夏贵妃恨恨道:“卫氏也就罢了,竟连一介商贾贱婢也能封嫔!皇上这是故意叫本宫难堪!”
德馨嬷嬷叹道:“贤嫔太有生养之福了,皇上又爱惜子嗣……”
夏贵妃恨得眼睛都要沁血了,“那个贱人,她哪里配有这等福气!上回分明是她自己没保住龙胎,居然胆大包天,嫁祸到本宫头上!连失了亲骨肉,都要拿来算计,此等贱妇,根本就不配为皇上诞育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