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弦心下稍安,当即拾起茶盏喝了一口:“大概是命?”
高高的?阁顶可观至沛城临江,漆黑的?江面泛起鳞鳞银色波光,潮水波浪缓缓翻涌。
几艘明亮华美的?画舫载着才子佳人,悠闲的夜游在浩瀚的?海天夜色之中。
抬头向上,则是一轮明亮皓月,独高悬于深邃的?夜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灵忽的?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认真问他:“惊弦,你很?贵吗?”
对面的人拿茶柄的?手一颤,险些要将茶水泼出来,惊弦连忙放下茶杯:“你问这个作甚。”
“你要是不贵,那我就可以将你赎出去,也免教你再被人欺负。”
一番话落进心底,酸涩与难过便一道随之渗开。
他望着面前之人单纯诚挚的?目光,忍不住开口:“我很?贵。”
“哦……”连灵又有些不甘心:“真的?很?贵吗?我可是王爷哦,连我都买不起吗?”
“买不起买不起。”惊弦镇静下来,再次拾起茶盏,微抿一口,淡定道。
他忽的又?听到那人轻笑。
“唉,可惜了”
她望着夜色,随意调笑道。
“我还想着赎下你后,小师傅若是无处可去,不若来当我的?夫郎。”
下一刻却见茶盏叮咣摔落在桌台之上。
他被惊得呛到茶水,一时间涨红着脸,咳个不停。
第49章 话本中的璧人
正午时分, 青年方饱足一顿,咬着牙签,从饭馆内大咧咧的走?出来, 便在对街铺子的阴影处看见了那个漆黑的人影。
他挑眉, 刚露出笑容, 想着与她打招呼。
一眨眼的功夫, 那黑漆漆的人便再次不见,好似凭空消失在了烈阳下的阴影之?中。
“真是个大忙人啊。”
他挑眉,径直走?过去, 从地上拾起了那一卷纸。
那一沓纸卷被她长久的捏在手中,已然有了不少些皱褶。
他随意靠在土墙上, 将?那卷纸慢慢打开, 不紧不慢的看了起来。
须臾, 他眼中陡然放光, 当即哟了一声:“可以啊,这可真是……!”
他轻松的表情好似在翻阅一册饭后的闲暇读物,那双眸子却毫无笑意,隐约泛冷。
不过多时, 他便复又草草将?那卷纸塞进袖,摇摇晃晃的往驿站走?去。
“大人,现下太阳还大着,您又刚吃饱饭。”正在为?他整备马匹的小童见他,当即弯腰道:“不若再休息一番, 再出发??”
“出发??”那人反问了一句, 随后啧啧笑道:“不不不, 咱们先不回家。”
“大人?”
“我忽然还想起有些事情未能?与东皇陛下提及。”他翻身上马,抬起头遥遥的望向京城的方向, 莫测的笑道:
“这下可得……赶紧回去禀报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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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王府,夜间——
“杜公子,你看我这病……可有办法医治?”
柳陌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虚弱的抬起头,轻声开口。
“前几?年可有去过胡地?”杜叶收回诊脉的手,复又询问他。
柳陌连忙点?头:“去,去过!便是在那时染上的病症,自打我回东国?,便日渐一日的加重起来。”
“东国?离着胡地极远,此等疑难杂症不曾见过也?不足为?奇。我出生商,倒是见过类似的症状。”
杜叶话音刚落,便看见白色帐中的人陡然激动起来:“这……可是当真?”
“我还得试一下药方,过几?日便可以给?你答案。”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眼见那人要不顾一切的爬起来给?他磕头,他当即皱着眉将?他摁回去:“既不是来寻我家妻主的,望你拿到?药方之?后就速速回去。”
柳陌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正欲开口:“杜夫郎……其实——”
“你怎么还没死啊。”
忽的一声不耐烦的冷嘲在安静的屋内响彻。
“……纪宁!你就是见不得我好!”那柳陌已知自己能?活,此刻难得也?生出几?分火气?:“打从我阿娘抢了你们的货源,你便处处和我作对!”
“好说,你们家砸我家饭碗。我便也?不让你活命。”说罢,又恨恨瞪了眼杜叶:
“你要给?他治病?你可给?我想好了。”
杜叶不欲与他多言,当即无视威胁,避开他,迈步离开柳陌的屋子。
身后不多久便传出瓷器被砸碎的吵闹声响,不多时便有一群家丁忙不迭围上去,顿时整个连王府热闹非凡。
他顿住,转过身来,将?那一场闹剧尽收眼底。
他忽的舒了口气?,莫名的有些暗自高兴。
那两?人一个聒噪恶毒,一个另有所求。
皆不能?如她所愿,不可与她共赴一生。
她终究还是……
那两?个字忽的浮现在他脑海,使他猛地怔住,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思绪好似被惊涛骇浪冲散,一时间脑海之?中亦是嗡嗡作响,视线一阵模糊。
“……我的。”
他轻喃出声,
回过神来,却又猛地噤声,匆匆离开原地。
“杜夫郎!”衣襟忽的被一只小手拽住,他有些惊慌的回过头,转而松了一口气?:“早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爷自打出去,便许久未归了。”她似是刚从那闹得鸡飞狗跳的西厢房出来,焦头烂额道:“现下闹得如此之?大,她可有与杜夫郎说去了何处?”
“……不曾。”杜叶下意识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色,当即皱眉:“现下什?么时候了?”
“回王爷,现下已经亥时了。”
“……既是在沛城,她约莫不会有事。至于他们俩……”杜叶暂且摁下心中不安,拍了拍早春的肩,嘱咐道:“去和渠宁大人说一说吧。不然怕是别想消停了。”
“好!也?只能?如此了。”早春点?了点?头,复又奔向了竹涛阁。
杜叶顿在原地思索片刻,消了回屋的打算,转过身朝着王府大门走?了过去。
虽是方才与早春那般说了,但他现下心中却有些担忧起来。
她向来不是那种一声不吭便夜不归宿的人,若是过了今夜仍未归来,兴许要通知渠宁,派人在城内寻上一寻。
杜叶很?快便走?至大门门口,单手方触及到?门口,忽的一顿。
他有些茫然。
想要去寻她,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思忖片刻,他推门出去,复又安慰自己。
即便寻不到?她,左右待在家中无事可做。难得可以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如今和离在即,他这个夫郎独自出门,甚至都无人出来拦上一拦。
杜叶提着一盏灯笼,复又带上纱帽,他披着淡青色的外?袍,顺着人多的方向缓步走?去。
沛城富饶,故即便在晚上,也?能?算上半个不夜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临江之?处隐约可听得笙歌阵阵,风流的才子佳人在画舫上夜游,江上一片红灯摇曳。
道路两?旁小食热气?腾腾,即便在此时,也?难见几?个打算收摊回去的。
他在街上随处逛了一会儿,虽觉得有些新奇,但心中终究还是想先寻到?她,便打算问问附近的人。
与路过的行人和摆摊的老人详述了她的外?貌,终有一个眼熟她的,为?他指了个方向:
“我好像瞧见过你说的那个人……她似乎朝着碎金阁的方向去了。”
“碎金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愣,胸中有些微刺痛,
那老人点?了点?头:“对,难得有人会往那儿走?,我便瞧了她一眼。”
提着灯笼的手微颤,他忽的沉默,许久后才弯腰:“谢谢店家了。”
他又转过头,朝着老者为?他所指的方向前行,不发?一言。
她为?何总是去那儿呢?
他一边行进,有些迷茫的想。
若是原来的风流连王,他倒是还会相信对方真是去寻欢作乐,醉倒温柔乡的。
可她?
手中的灯杆被倏得捏紧。
他忽的有些害怕起来,毫无缘由,心中愈发?不安。
因而在下一刻,跌跌撞撞的朝着道路尽头,那轮璀璨的银色弦月奔去。
他难得舍去平日那般庄重淡漠的模样,有些狼狈的护着纱帽,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眼中唯有那方夺目至极的人间月宫,熠熠生辉。
暖风盈袖,灯影憧憧。
待到?周身寂静,他一人站在那方雪白的碎金阁不远处。
终是看到?了所想要见到?的人。
连灵此刻正站在无人问津的阁后方,仰头往上看去。
她背对着他,漆黑的长发?微散,外?袍不知去了何处,只着一件明净的白色中袍。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那一袭白色的身影,耀目至刺眼。
若是往她的上方看去,便看见一个云灰色的身影正小心翼翼顺着布条悄悄爬下来。
直至二楼时,连灵忽的张口与他说了些什?么,使得对方忽的停了下来。
下一刻。
她微微侧过身,朝着前方张开双臂。
对方犹豫了片刻,便也?忽的松手,任由自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