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柄刀轻轻晃动,似是握着刀的人被伤的很深,隐隐有些崩溃。
她眼眶一红,抑制住喉间的哽咽,咬牙颤声:“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忽然有些怕她,不是怕被殴打的疼痛亦或者难听的羞辱。
而是害怕她那失望至极的眼神。
他猛地撇过头,不再去看连灵,仿若自我催眠般低喃:
“不这么做,我便得不到我所想要的。”
殷红的血水混杂着眼泪,却又从他视线里星星点点的跌落,染透他薄而透的衣裳。
他觉着烫得惊人,落到身上忽觉刺痛难忍。
心如死灰下,连灵有些崩溃的笑出声。
昔日种种好似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如今看来好似天大的笑话。
她坚信只是自己运气不好,那温柔善良的杜叶才会那般待她。
没想到打从一开始,那半本书,便让她错认了那身皮肉骨下的心脏。
如此漆黑冰冷,怕是在数九寒冬冻死的死人都比他的要暖和上几分。
她笑了许久,才仿若精疲力竭般停下,沉默片刻后冷声道:
“……莫要说大话,你先从我手里活下来再谈吧。”
刀锋下一瞬,毫不犹豫的收紧,方才她尚有些犹豫,如今便只想要了怀中人的性命。
“……下去之后,你要与我一同,去和香城好好道歉。”她面无表情的喃喃,嘴角扯起一丝阴森的笑意:“……我的夫郎。”
一柄小刀的刀尖剐蹭着她的阔刀,迅速的弹开她的刀刃。
“王爷替我捎话即可。”
他冷冷的回道。
她这才猛然想起来,对方还随身带着一把刀防身。
尚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在下一刻忽然发难,一手攥住她紧握刀柄的手腕,顷刻间就将她掀翻在地。
昨日的她还在日光中吹着小哨子,在猎场活蹦乱跳的奔走。
现如今云灰色的袍子落上大片的红霞,眸中唯有渐起的死意和无边的恨。
能拉满弓弦的那双手,现如今却被他这个男子轻易禁锢住,稍微再使点力气,怕是连刀都再也握不动。
他垂着眸,跨坐在她身上,微微俯下身,一手抚上她温暖的颈,许久才轻轻开口:“王爷,若是你答应不再阻碍我,我即刻便能为你调配解药。”
“我岂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连灵眼神一冷,手中刀锋一反,便朝着杜叶的小臂刺去。
“铮!”
那柄刀只是堪堪划破他的衣袖,便直接被他挥手打掉,甩飞至角落之中。
身下的人乘机想起身,又被他迅速压制了回去,狠狠摁在地上。
杜叶难得揭去那幅从容冷静的模样,面上带着些恼火道:“王爷又何苦装作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你与他相识不过几日,便要为他博命了?”
他似是心中极为不快,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便又大了几分。
“嘶——”
连灵即便吃痛,也不忘笑着嘲讽道:“我自是比不过公子的黑心肠,相思他叫我一声阿姐,可比公子方才那声妻主情真意切太多!”
“……我倒是忘了,王爷就是这样的!”
心间不知为何疼得厉害,杜叶轻吸一口气,恨恨的咬牙出声:“就是这般……连初遇相识的人都能交心以待的蠢货!”
“若是说公子你,那我的确蠢了一遭。”
现下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只不过喜欢上了半本书中那个如镜花般的药仙。
她从来不曾了解过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只知道一厢情愿的付出,却不曾察觉到两者之间的不同。
结果等来一个货不对板,可不就是活该么?
思及此,她躺在地上,目光有些虚浮。
复又凝望了他片刻后,眼底顿生出些怜悯:
“杜叶,即便你杀掉相思,丹月也永远不会喜欢你。”
她说到此处,微微弯了眼角:“你伪装出温雅善良的模样,她便终究只能看见恶鬼那一副虚伪皮囊。”
“真正的你没人会喜欢,即便身边有人相伴,也注定会孤独一生。”
“而我……识人不清,终究求得了一捧水月。”
说到此处,她有些哽咽,泪眼中满是不甘:
“……我可真蠢啊。”
“……”
真疼啊。
他忽的倒抽一口气,一时间只觉得疼的有些受不了。
她的话语好似刀锋,在他心间游走,一刀刀划下,尽数是些鲜血淋漓。
不过是个狗王爷!
他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
蓦然红了眼眶,他强行驱使着有些打颤的手臂,缓缓将小刀举起,
迫使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心脏处。
是否将此世这个又蠢又聒噪的连王杀了。
他就可以,
不用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苦楚了?
第27章 我惹不起你行了吧?
“王爷,您在吗?”
营帐外忽然传来丹月的声音。
杜叶一愣,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望向门帘处,眸中陡然盛满了恐惧。
夜风将灰暗的门帘掀起一角,露出帘外那人牙白色的袍角。
只一个分神的功夫,他便觉天地倒转,顷刻间被身下人掀翻在地。
如墨的长发交缠,呼吸交叠,一时间好似难舍难分。
她俯身将杜叶压制住,反手夺取了他的小刀,便转过头看了眼帐外,随后轻轻叹气:“夫郎还想要继续吗?她来了。”
曾几何时,她非常喜欢他身上满盈的淡淡草木香气。
如今可以与他紧挨在一起,突兀嗅到鼻尖,却只感觉可笑。
他生得这么一副令人胆寒的黑心肠,却又偏偏一副高不可攀的天人之姿,才教她将罗刹鬼错认成了山中仙。
“王爷……可在帐中?我听赵扬阁下说,您与刺客交手……”外面的丹月声音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紧张:“可有得到什么线索?”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杜叶。”她垂眸,声音轻而冷,似是早已疲惫不堪:“她就在外面,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没有胜算了。”
“……没有胜算?”杜叶低低的笑了一声:“要我放弃,那还不如大家一起去死。”
“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
执念入骨,他眼中唯有漆黑的火焰在寂寂燃烧,两世积压的无数不甘此刻在他心中焚灼。
连灵闻言,一时间只觉得他无药可救,却又无可奈何:“……不如我俩各退一步,莫要将彼此逼上绝路。”
“你交出解药,而我,就不将此事告知丹月。”说罢,她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但还是强撑着,以免自己就这么昏过去:“你还可以从长计议,我也能救得相思,如何?”
思忖片刻,杜叶才不甘不愿的缓缓答道:“……好,还望王爷能保守住秘密,莫要食言。”
她猛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偏偏只靠着一口气,才强撑到现在。
如今目的得逞,便再也无法维持神智,只觉一时间手脚再也不听使唤,猛然栽倒在他的身上——
下一刻营帐被忽的掀起,丹月踏入帐中,唯见杜叶将血迹斑驳的连灵轻轻抱在怀中,微敛的眸光中,带着些许茫然。
她一时间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转过身奔出营帐: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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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床榻边有两个人正在小声交谈着什么。
“再放棵人参进去?”
“这也太大棵了,她得吃到流鼻血。”
耳隐约能听见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混杂着隐约的香气,分外让人感到安心。
连灵身子乏得厉害,头也又晕又疼,只能咕哝着出声:“……谁?”
她极力睁开眼想要看清身边的人,视线也就逐渐清晰起来:“……赵扬?”
“还有我。”
一张有些稚嫩的清秀脸孔也凑上来,眼底满是喜悦:“您终于醒啦,王爷!”
“默亲王?”她一愣,随即有些艰难的想起身。
“哎哎,不用起身,王爷叫我苏默就好。”苏默连忙想扶住她,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好连连摆手。
“……好。”
她狗刨似得在被窝里挪了半晌,也没能支起身子,此时也只好乖乖应下:“你们怎会在此?”
“还不是听闻王爷伤的如此重,赶紧过来探望您。”赵扬说罢,似是回想起当初她那幅惨不忍睹的模样,有些后怕:“您这会儿直接给睡了两天两夜,我和吴伯都生怕你就这么醒不过来,还好有你夫郎妙手回春。”
连灵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他倒是没顺便将她杀了,那种情况下自己无法开口,他想怎么编造都可以。
总归他虽是个黑心肝,却还是信守承诺的。
“我……夫,杜叶人呢?”她皱着眉,问道。
“说是药草不够用了,去林间寻上一寻。”苏默坐在轮椅上,接话道。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在心底呵了一声,便赶紧问起正事儿来:“香城现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