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滚到草地上,扭打成一团。
双方各挨了对方好几拳,那刺客猛地一记打到了连灵腰腹部的伤处,直教连灵喉间一甜,感到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下一刻猛地翻身勉强制住对方,抡起拳头还给了对方下颌一记,这才叫她彻底安分下来。
末了,连灵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喘着粗气发狠道:“解药!”
“……解药?”对方冷笑:“我奉命行事,对方不曾给我解药。”
连灵心下发冷,俯下身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襟,逼问道:“谁给你的毒药!”
那蒙面女人似是认出了如今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当即大笑出声:“……你猜?”
“既是你不肯说,我便把你带回去。拷问出一点关于那药的信息也是好的。”她这才顾得上喘息片刻,缓了缓神,正想制住对方的手,便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脑门一痛,当即一个分神,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对方给了她一个头锥后,立刻将连灵掀翻在地逃走,迅速隐没在幽暗的林间。
连灵双手打颤,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时,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影影绰绰的火光这时赶到她的身后,她头晕目眩的被赵扬扶起来,一时间只顾得上伸出手,指向方才的方向。
“刺客往那边逃了……快追!”
大片的火光掠过她,迅速的朝着前方奔去。
她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瘫软在赵扬怀里,眼前开始忽明忽暗。
“王爷!来人哪!快给王爷止血!”
“没事,只是些皮外伤。”她姑且再次站稳,下意识抬起手,想将嘴角的血渍擦干净。
她一怔,发现自己手里还拽着条布腰带,应是方才互相纠缠之际,无意从对方身上拉扯下来的。
她轻轻松开拳头,复又握住,清晰的感觉到里面包裹着一个坚硬而小巧的物件。
连灵慢慢将布条翻开,那个小巧的琉璃匣子便落入了她的视线内。
随行的军医在赵扬的指示下匆匆赶过来,命令其他人将她小心放置在地上。
伤药蹭挨到伤口,她一时间也似是毫无所觉,直愣愣盯着那个匣子,心中升起一些希冀来。
她将那个匣子举起,借着不甚明亮的火光,隐约看到其中一些灰色的尘埃。
“这是从那个贼人身上掉下来的?”一旁的赵扬见到,也忍不住出声询问。
“对,应该就是装毒药的瓶子,里面基本都空了。”
她复又将其打开,小心翼翼的将其中的零星灰尘抖了抖,聚拢在一处,观察片刻,然后关上:“……不知道仅凭这些,夫郎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王爷,您都伤成这样了,就先别管这些,赶紧回去吧!”
面前这人身上一股血腥味儿,赵扬越闻越揪心:“你平素是最讨厌这些破事的,怎么这次就给掺和上了!还这般拼命!”
“哎哎哎!你还闻!你还闻!“”赵扬视线一转,就看见连灵傻兮兮的将匣子放置在自己鼻间,当即吓得大叫:“你不要命了!怎么还凑上去闻!
她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清凉香气。
视线猛地一阵模糊,一时间手也是僵硬得厉害。
明明身处在温热的夏夜
却只觉如临冰窖,浑身发冷。
杜叶难得温柔对待她一次,她自然记得很牢,印象深刻。
那个人身上,也留有同样的香气。
不久前就有一角淡绿色的香囊,也曾在夕阳下停驻在她鼻间片刻,为中暑的她醒神。
留有同样辛辣而清爽的薄荷香。
“……王爷,王爷?”赵扬喊了连灵好一会儿,见她不曾回应自己。
便心道一声坏了,莫不是给这一闻,给闻出问题来。
心中愈发担忧,她便试着伸出手,就想将那方小匣子夺过来:“王爷你把这东西给我,再这么闻下去,可要闻出毛病来!”
连灵回过神来,猛地收手躲过赵扬,沉默的低着头,匆匆将匣子塞进怀里:“我没事,咱们回营。”
“哦,没事就好!回营回营。”赵扬登时猛地松了口气,旋即揽住对方的胳膊,吃力的将她从地上扶起:“上马,咱们赶紧回营再仔细看看,王爷你可真伤得不轻……”
即便是上马如此简单的动作,一时间也牵连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处,又隐约渗出血来。
她却只觉心口寒意更甚一筹,似有一只手,将她回忆中的半本《丹香》焚烧殆尽。
也将书里那个温润善良的杜叶撕了个粉碎。
第26章 谁也看不见你
她额头上疼的冒冷汗。
从极度亢奋的斗争状态中脱离出来,她的身体开始回过味来。
马匹走的不快,也尙算平稳。
但依旧不免有些颠簸,匆忙包扎住的伤口很快便慢慢被渗红。
又疼又困,神智也不甚清醒,她数次差点就从马背上翻下来,还好赵扬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咱们一会儿赶紧去医营好生休养。”赵扬难得滑头不起来,在她身后安慰道:“我那儿还有些塞外寻来的补品,一会儿也差人给王爷炖了。”
连灵有气无力的低应了一声,忽的察觉到视线处渐渐一片明光,便有些吃力的抬起头来:“……咱们快到了?”
“对!咱们比较急,便走了小路,所以比山道要快一些。”
他们不多时便回拨开草木,回到了一处偏僻的营地角落。
赵扬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见身旁的连灵有些狼狈的下马。
“王爷你怎么下去了,这医营在上方山路上,你赶紧再上来。”
“……此处离我营帐不远,我尚且与我的夫郎有事相谈。”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胸口那个匣子,面色越发寒冷:“他有药仙之称,如今也有了些样本,定然能调配出解药。”
“你们也跟着我奔波劳累了半夜,不用管我,各自解散便是。”她靠在马旁缓了一会儿,便转过头:“我这伤不至于伤及性命,有我夫郎在,不会有事的。”
赵扬见对方似是十分坚持,只好长叹一声:“也罢,我看那香城小子确实只剩一口气了,王爷你先回营,我去帮你把医营里的大夫叫过来,也免教你再奔波折腾。”
语毕,当即喝令众人,一道往上方山道奔去。
本就僻静的营地现如今,便更加安静起来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星空高而辽阔,但隐约又透着些亮色,似是已经离清晨不远了。
她视线复又落到那顶熟悉的营帐里。
布帘紧闭,内里似乎也没点着灯,悄无声息。
她从马背上的行囊中随手翻找,不多时便从中抽出一把半长的阔刀来。
银白的刀锋从刀鞘里缓缓滑出,发出锐利的摩擦声,黯淡的月光下,刀背上映照出连灵疲惫而冷漠的眼睛。
她将其攥在手中,轻手轻脚边掀起布帘,踏入了营帐之中。
昏暗的视线内,她看见床褥上空无一人。
香城和丹月应是被接去了医营,毕竟在那儿能被照护的更稳妥些。
杜叶呢?
她轻轻环顾四周,便看到磕在木桌上,安静闭目的杜叶。
她不禁放轻了声音,唤了他一声:
“夫郎。”
杜叶刚抬起头,一把阔刀便猛然直插在他面前的桌上。
身后的人身上传来明显的血腥味,此刻正俯身,凑在他耳旁,冷冷道:“你丢了东西,我帮你拿回来了。”
小巧的匣子被置放在桌上,在暗夜中发散着微弱的光。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杜叶复又听到连灵笑着问他。
他眼神一暗,许久才淡淡开口:“妻主伤得很重,还是尽快妥善处理才好。”
“……这时候就叫我妻主了?”连灵气笑了:“莫要顾左右而言它,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莫怪我不讲夫妻情面!”
“她手底下的人,惯来喜欢用毒。”杜叶转过身,那双淡漠的眸子凝望向身后的人,随后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瞧:“妻主可觉着浑身发沉?”
“少来恶心我。”连灵感觉喉间腥甜,咬牙抑制住,猛地挥开对方的手:“莫要装作这副模样,即便中了毒,也碍不着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说道此处,深深吸一口气,冷笑:“若是不交出解药,就只能劳烦您也陪我一道下去,与我做一对黄泉下的鬼鸳鸯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片刻后轻笑:“王爷与他不过相识数日,何苦为了这么个人拼上性命?”
“不为他,难道还为你?”
见杜叶不为所动,连灵干脆将那把刀猛地压上他的颈间:“莫要装出这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杜叶。我知道你对香城出手,是想要求得丹月。”
“你可有看见,你下结论时她的表情,扪心自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说道此处,她喘息片刻,才艰难的接道:“你现下被我杀了,抑或是让她知晓,这番作为便都作无用功!”
“……只要王爷现下死在这,她便不会知道这件事。”
杜叶伸出手,将颈间的刀锋一点点移开:“……独自一人前来,不就是还奢望我的忏悔?您真的太心软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