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汶这才得以进入。
进入一道帘帐,沈汶瞧见坐上那人一身玄色衣裳,上面绣有金蟒图案,他面前放着一副棋,手中百无聊赖的执着一颗白子,正静静把玩着。
正是他倚仗的主子,二皇子萧逸。
沈汶低头行礼:“殿下。”
“沈卿终于来了!”
那人随意将棋子抛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出来,起身将沈汶扶起,看见他额上的伤,愕然,“沈卿这是如何了?”
沈汶勉强一笑,“晚间喝了酒,神志不清,不小心磕在了桌角,让殿下操心了。”
沈汶未说实话,一方面还不知如何开口,另一方面……二皇子萧逸从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好主子。
此刻沈汶有些庆幸,自己未提前同他说大皇子罪证之事,否则……邀功不成,未拿到那东西叫二皇子吃到利处,怪罪下来的恐是自己。
二皇子显然只是随口一问,也不管他解释了什么,笑道:“孤今日有一桩事,得劳沈卿帮忙——平乐郡主近日要回京,陛下有意让她选一位夫婿……
“沈卿年后家中历来有宴相请,邀一邀这位郡主如何?”
第30章 他将脑中某种不断浮现作祟的……
沈汶听了萧逸将完未完的的一句话,已经将他的意思理解了个通透,几乎是在瞬间陷入了沉寂。
平乐郡主是朝中异姓忠亲王独女,忠亲王原名梁昭元,战功赫赫,女儿一出世便封为了郡主,封号平乐,自幼养在太后身边,深受宠爱。
二皇子之心昭然若揭,他想……得郡主为妻,好将忠亲王纳入麾下。
见他久久不出声,二皇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沈卿以为何意,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沈汶如鲠在喉,觉得不止是额头,现在竟连脑子也疼的厉害。
三月前,平乐陪太后去了宜山的护国寺参佛,如今方回。
平乐郡主婚龄已近,皇上太后宠她,有意为她择出一门婚事,但前提是,得是平乐本人满意的。
二皇子还未娶正妃,若能得平乐为二皇子妃,那便等同得到整个忠亲王府的助力,自然对二皇子大有脾益,这毋庸置疑。
只是以何种手段、又用何种法子达到……事发于定北侯府,事成与否,恐怕与定北侯府这个靶子脱不开关系。
可若得手,莫说二皇子离皇位更进一步,他在萧逸身边,必然连带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他压下了思绪,咬着牙强笑,“殿下误会了,只是沈汶不知您如何打算?”
“沈卿的顾虑本宫知道,不过没有几分把握,本宫也不会动手。”
二皇子负手而立,那双带着笑意的眼落在他额上的伤处,“侯府只需配合备好些事情,至于事后如何,本宫只保你荣华不倒——如何?”
沈汶心中猛跳,终于敛眉掩住那抹勉强,拱手恭顺出声,“得殿下的信任,沈汶自当鞍前马后,供殿下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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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知,他们的对话早被躲在暗处的人窃了个干净。
小院内。
沈执不论一二,先将姜眠手上的伤药和纱布齐齐换了,整个过程都未真切和她对视一眼。
姜眠还在为早间被沈执抓包抓个正着的事儿有些尴尬,虽说她糊弄了过去,但却没糊弄过心里这一关。
心中像有几只碍事的蚁儿任性爬弄,叫她心痒又别扭起来。
因而她也未说话,只在他仓皇要出屋时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大对劲。
沈执一身衣服穿得凌乱,不让她扶着,也忽视自己从榻上移至轮椅时姿势诡异的窘境,借着手上的力便移到了轮椅上。
“我去寻些吃的来。”
姜眠在他身后愣愣的,半晌道:“奥……”
沈执离开了主屋,转去了厨房,然后在狭小的厨房内,松了口气般,发起了呆。
脸上的表情也松懈下来,他吐出了一口气息。
像是在平复心情。
刚才在姜眠面前镇定的模样全然是他在努力的掩饰的接过,沈执闭上了眼。
小厨房的门窗四面通风,一点也无避寒的效果,皆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吹去,沈执穿的少,却一点也未感受到寒冷,这刺骨的风并不能将他脑中的记忆吹去。
他不知是身体的御寒机制起的作用,只觉得风呼在脸上,而后燥意愈加腾升。
那些回忆冲入脑中,沈执的耳根生理性的发红。
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句新年快乐晃了他的心神,叫他几欲陷下去。
除此,昨夜姜眠还同他说了好些话。
他不善言辞,又自幼身处的环境和旁人不一样,和女子谈笑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乎为零,但听她的杂言碎语在耳边,一句接着一句,竟觉得如此简单的时刻好极,叫他想永远听下去。
但是姜眠似乎困极了,本来前夜便发生了许多的恶事,身子招架不住实在正常,最后她的语气越发的不着调,见她脑袋斜着斜着,便落在了自己肩头。
沈执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跳,一边忍着血液的上涨,一边小心翼翼将肩部放得平缓。
枕了好一会儿,耳边迟迟未见那道好听的声音说出下一句,才知原来是睡着了。
沈执呼吸一缓,将脑中某种不断浮现作祟的情绪抑住。
小心扶着她的脑袋,侧身往枕子上放去,他本想将她安置好便回床,不料太过高估了自己,未能将人放稳也便罢,反连自己也倒了下去……
他手心几乎是瞬间生出了冷汗,然而姜眠却未醒,或者说她是困极了,睡沉得丝毫不想理会外界的环境。
因为倒下去的姿势缘故,沈执和她侧着身子面对着面,腿却叠在她腿上,简直是亲密又诡异。
沈执只觉得自己快疯了,连气也要喘不匀,身上还盖着厚实的棉被,没等他费劲地将自己的两条腿搬下来,那睡着的人却已经率先感受到不适,双脚蹬着踢开了压在自己身上那物。
反客为主一般,压在了自己腿下。
……后半夜的事情,已经全然不在他预料当中。
沈执是想离开的,可一想将腿抽出,女人便开始乱动,连嘴边也接连发出几声呓语。
沈执不好将她吵醒,反复几次,只能做到上半身一点点移向榻檐,而后躺平放弃,迷茫着想等姜眠自己翻身将腿移开。
这一等,差些等到了天明。
此前说话的时候还未有发觉,等到后来那样一个寂静的环境之中,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仿佛无孔不入一般,扑向他的鼻间,就连耳边也是姜眠缓而悠长的呼吸声。
令他心中的悸动一阵接着一阵。
更奇异的事情在那之后。
沈执睁开了双眼,手试探着往腿上摸去,仿佛昨夜的感受还未消去。
他的小腿被姜眠压得太久,虽然依旧动弹不得,但在最后腿上竟有一阵一阵的麻意袭向他的大脑。
或许真会像姜眠说的那般会好也说不定。
沈执在这种稍痛又发麻的感受当中终于享受到了一丝真实感,不知在何时也睡了过去。
睡得格外沉实,沈执想。
不然不至于姜眠何时将腿从他身上放下也未可知。
思及此,他俊脸又开始有些发热。
不免庆幸,照她醒来时的那番反应,应该是不知夜里发生了什么的。
*
沈执收了神,将视线置于眼前的灶台上。
未过多时,他开始生火,所需的东西大多触手可及,姜眠的受伤的身子需静养,他得弄些热食。
不能将她饿着。
火生起了,可那灶口里的那口锅却偏里面了些,等他贴近够着,那身白衣、脸面却也沾了些灶台的脏灰。
裘洛楚来到时,见到的正是沈执这番灰头土脸的模样,倚着门栏嬉皮笑脸,“将军,你洗手做羹的样子好生迷人!”
第31章 “粥,我做的。”……
裘洛楚生了副桃花眼,即便身着一身玄青色的长袍,将整个人跳脱的气质都压下去几分,但给人的感觉却还是来惹事无端的轻浮形象,更别提他常常爱挤眉弄眼。
若对上个姑娘家,早该被安上地痞流氓的名头,骂他一句浪荡子。
沈执斥过他,倒是让他没再敢乱喊称呼,规规矩矩喊他一声将军。
也是与人不同,如今众人且当他将军之名早被虢夺,不过是在苟活于世,谁还喊他将军?
倒是沈执,如今又见他不着调儿的模样,脸色也不见龌龊难忍,只淡淡觑他一眼,将手中刚抬起的锅柄放下,“你过来。”
裘洛楚脸色肉眼可见的失望,以为自己的无耻功力有失往日水准,挺阔的长腿迈进去,小厨房立刻逼仄起来。
他眉头一挑,笑道:“你猜我今日在京城的御坊酒楼听见些什么?”
“你说便是。”
沈执抬头,将注意力放在他提起的话头上,示意他往下说。
“你弟弟和二皇子其中关系可真亲近。”
裘洛楚扬眉,“就连引平乐郡主来府中以便他行些不齿之事的要求也应得乐意,便是我这样的,这等查出把柄伤宗害祖败坏根基之事,也是不敢做啊……你说,此事一出,皇帝和忠亲王会不会放过定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