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品言看着陈圻,觉得他有些不讲究,道:“这不合适吧?古人云,男女三岁不能同席,都督若是有话说,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灵堂里有道士做法,陈圻道:“这里吵死了……只是谈个话而已,另外找个地方有何不可?若真要如山阴伯世子一样讲究这些?那我和县主早就成夫妻了!镜湖之事,难道世子不知道吗?”
周品言不像曹臻那样软弱没有主见,他可是会稽一带的少年领袖,看见陈圻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便也说话不客气起来:“本世子自然知道这件事,而且理解当时形势所迫,妙妙生死一线,都督不得不救妙妙。只是既然救了,都督又没有打算娶妙妙为妻,为何还要四处破坏妙妙的名声,都督究竟安的什么心?”
曹诗妙自然感激周品言为自己说话,只是陈圻是什么人,他未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周品言还是不要因为自己得罪他的好,这不划算,就对周品言解释道:“四处破坏我名声的恐怕是夏氏云宴……”
说起这个夏云宴,周品言更是心疼曹诗妙:“公主去世后,妙妙这些年也不知道过着什么日子?恶奴当道,想来都觉得唏嘘不已。”
这时陈圻又道:“还不是曹蕴过分骄纵夏氏的缘故,曹臻这个嫡长子这么多年也毫无作为......”
这本身是大实话,但因为曹臻是周品言的至交好友,听到陈圻说曹臻的不是,就仿佛陈圻说着自己的不是一样,他不免要跳脚:“世伯宠爱她就合该被她杀吗?这是什么道理!”
陈圻淡淡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驸马爷该杀。”
曹诗妙叹气,心道:还是不要让他们呆在一起了,都是帮过自己的人,免得以后天下大乱的时候,彼此多树一个仇敌,也是恶缘。
她问陈圻:“都督要对我说什么?走吧,明辉堂旁边有个凉亭叫荷香亭,不若我们就去那里坐坐吧。”
周品言劝她:“妙妙,你可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陈圻冷笑:“她和你们眉来眼去难道就对名声有利?”
眉来眼去?什么叫眉来眼去?陈圻这厮怎么能对妙妙用这个词?简直岂有此理!
眼看着周品言就要一拳打在陈圻脸上,曹诗妙赶紧熄火:“世子爷放心,我的名声已然坏了。不在乎多这一桩......想来都督找我是大事,我去去就来。”
......
凉亭里摆着石桌和石凳,只是中午开始一直刮着大风,刮得白色的幔帐张牙舞爪,在这样的环境说话,实在不会有细谈的冲动。
陈圻走进凉亭,大刀阔斧的坐下,开门见山:“皇上之所以幸曹府吊唁,是有意选你为妃。”
曹诗妙大惊:“皇上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非要选什么妃呀!
“皇室十三、四岁成亲的不在少数。”他右手摸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我是来提醒你一声,林太后颇中意自己的内侄女当皇后,这原本也是内阁极力支持的事,你可不要想岔了,以为入宫便前途一片大好。我可要跟你说清楚,你即使入宫,最多只是四妃之一,太皇太后已经七十有六了,还能护你几年?......过几年,你能不能坐稳妃位,还是不一定的事。”
曹诗妙无需陈圻分析,也是知道绝对不能入宫为妃的,谁知道陈家何时取而代之呢?若是真成了妃嫔,到时候小皇帝成了刀下亡魂,自己岂不是要跟着陪葬,即使不死也要成寡妇?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和绝望。曹诗妙听了陈圻的话,连礼都没有行,魂不守舍的回了明辉堂。
一连发生这么多事,至穿过来第二日去过一次镜湖,她再也没有去过镜湖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那个时空,要是不能,不免也太惨了。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就容易生病,这日夜里,曹诗妙便病了。
只是女眷这边的事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她便只能硬撑着迎来送往。
......
这日,远在淮南的祖家终于来了,勉强赶在大殓之前到了曹家。这也不怪人家,世.祖时期,淮南还属于良国,来往很方便,到了先帝时期,北燕渐渐分裂为东燕和西燕,东燕野心勃勃,不断吞并良国的土地,渐渐的,淮南全部都归了东燕。如今和祖家生生隔着一条国界,来往自然不方便。
他们浩浩荡荡的来了十多辆马车,那架势仿佛举家南迁。
如今,曹蕴的大哥曹蒙已经病得下不了地了,父辈的就来了曹三爷曹萧和曹四爷曹艺,大夫人辛氏、三夫人赵氏、四夫人叶氏倒是都来了。
平辈也来了好几个:曹衍、曹彻、曹诗妤、曹诗姝、曹诗妩、曹诗媛。
奇怪的是曹家下一辈男孩儿就有二十个之多,却只来了两个,女孩儿加上曹诗妙就这五个,全都来了。
曹臻和曹诗妙在花厅里见了他们,又聊表了谢意,祖家的人都抱着兄妹俩哭泣了一回。
看到曹诗妙病得不轻,辛氏和赵氏主动为曹诗妙承担了陪待女眷的事情,而单单叶氏为曹诗妙承担了除管理库房以外的如收祭桌、打发各项人茶饭等其余事项。
第19章 皇帝 亲临祭奠
灵堂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香,但有祖家几位夫人照应着,几位堂兄弟姐妹也跪在灵前烧纸烧香。
四夫人叶氏对曹诗妙道:“你且去睡下吧,这里有我和你伯母婶娘在,还有你的几位堂妹,你且放心吧。”
曹诗妙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再三谢了几位夫人和堂兄妹,回了紫萱院睡觉。
几位夫人和堂妹没想到,她这一睡,就一直起不来了。
不但不能应酬来往女宾客,反倒要让几个堂妹轮流来照顾她。
说起来,曹诗妙的这几个堂妹从小到大并没有和她一起长大的情分,哪里会真心实意的照顾她,无非就是每日到她房中点卯,好博个姐妹情深的名誉。
有她们的母亲在外面与会稽的人交际,想着能在此次探亲期间寻个好人家,顺利留在南朝,这个点卯何乐而不为。
大堂妹曹诗妤来的最勤,却是个心思毒的。
她是四月初八生的,比二月初三生的曹诗妙小两个月。是曹大爷曹蒙和大夫人辛氏生的女儿,颇有几分姿色,俏脸莹白如玉,额头上有一颗美人痣,衬得一双弯弯妙目,妩媚迷人。
她不仅想嫁回南朝,更是心比天高,心里想着要嫁就嫁个一等一的世勋贵族。
这些年淮南归了北方鲜卑人建立的东燕以后,曹氏很是不得志,竟没有一人在朝为官,她一来就打听到皇帝就要亲临叔父灵前祭奠,巴不得曹诗妙和曹诗姝、曹诗妩、曹诗媛全都病了才好呢。这样皇帝岂不是就只能看到她这个曹驸马从女了?
没过几天,她就买通了回事处的小厮,让人把泻药加到曹诗妙的药中。
她还自鸣得意,以为干了了不起的大事,其实全都落入了卢山河带领的玄机处的暗人眼里。
卢山河给陈圻汇报的时候,陈圻扯了扯唇角,如是评价:“这个蠢货天天去她房里就没有看出来她的病是装的?她那每天的汤药没有一滴进了她的嘴,下什么药到她的汤药里都有用,反正她是没有打算在这段时间康复。”
卢山河请示:“那属下等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小皇帝到来的当天,众人正跪在地下三呼万岁的时候,曹诗妤内急了,忍得她冷汗直流,最后好不容易从繁琐的礼仪中解脱出来,还没有到茅厕就交代了。
她羞愤欲死,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没脸见,更别说去灵堂面见圣颜。
皇帝萧锦韬今年十三岁,身量很长,皮肤白里透红,背着手站在那里,已经略有君临天下之威了。萧家人皮相生得都好,譬如曹诗妙之母——信安公主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当年她名动南北,北燕还没有分裂的时候,北燕主上因听说她的美名,多次派使者前来求娶,只是世.祖颇喜爱信安公主,没有答应而已。
萧锦韬和信安公主是姑侄,眉眼有几分相似,长相出众,身姿如松。
他站在灵前,发现曹诗妙并没有在,蹙眉问曹臻:“表哥,我妙表姐呢?”
曹诗媛抢着道:“她日日在啵啵床上。好多日都没有来给我去逝的二伯上香了。”她才十二岁,却出落的亭亭玉立,眸如潭水清澈,肤如白瓷光洁。明艳得很是惊心动魄。可她偏不说曹诗妙病得如何严重,只说她如何不孝顺,竟不给无辜枉死的亡父上香。
皇帝长眸微眯,很轻易的发现了她的美貌,并没有发现她言语有何不妥,这本身于她的容貌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事情,毕竟色令智昏。
曹臻蹙眉,父亲死后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妙妙缺乏关照,现在听到五堂妹把话说成这样,立马向皇帝躬身作揖解释道:“皇上恕罪,舍妹自从上次出宫,便病得不轻了,又遇家父遭恶妇所杀,舍妹伤心不已,早已病得下不了床了。今日没有来给陛下请安。实在是不得已。”
皇帝来亲临祭奠就是来看曹诗妙的,顺便还可以在会稽好好玩玩,没想到却没有看到曹诗妙,他立马十分关切的说:“快带朕去看看。”说得十分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