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询问的当事人一脸黑线：“不要对我的记忆力抱有过高的期待啊。”
戚晓：“所以？”
她跃跃欲试地抬起手, 玄奥的符意在指尖成形。
这是根本就不打算掩饰的架势了。
宋惊雪：“你让我再想想。”
他愁眉苦脸地盘腿坐下, 开始回忆那段时间的对话。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和斯图亚特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好
——斯图亚特对光明教廷有些看法, 连带着对棠棠也很冷淡。
宋惊雪虽然知道其中应该有些原因, 但他是很典型的“帮亲不帮理”, 斯图亚特冷落棠棠, 他干脆也不和斯图亚特深交。
破冰的契机，出现在斯图亚特带着他前往黑塔地下试炼的那段时间。
地下试炼场的机制很复杂，越是往下深入, 他身上缠绕的负面BUFF就越多。
大量的负面BUFF不仅会造成身体上的负担, 还会引发精神上的异常。
宋惊雪很少遇到那样的状况。
和冒险小队一起行动时，队伍里有一个光明牧师，相当于自带好几个净化和治疗技能。再不济还有个破晓，不管是用什么办法，都能在解除负面状态后, 顺便奶一口。
所以他只学习了最基础的“绷带止血”，在无法使用药剂的试炼中, 根本没办法好好回复自己的状态。
精神错乱的时候, 他甚至对斯图亚特动过手。
动了, 但打不过。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不适已经缓解了不少。
但额头有轻微的痛感。
斯图亚特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魔杖——
他似乎没意识到宋惊雪已经醒过来了，拿着那根歪歪扭扭的法杖，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的脑门。
“好笨，我说失败就要从头开始，但是我有说过不能找外援吗？再莽的勇者都知道受伤了要治疗，你又不是奇迹破晓。”
“偷偷搞孤立——我就是讨厌光明教廷！那个牧师小丫头不讨厌，但她成天穿着一身白袍子在我眼前晃，还不准我眼不见为净？”
“真是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孩子，性格比萨坎还要烂，同样是把生命寄托在他人身上，你怎么连自己的感情都没有意识到。”
英灵先生在私底下，似乎是个话痨。
他嘀嘀咕咕地念叨了许久，才挥挥手中的魔杖，帮他把额头上的红肿治好。
施法期间，魔杖上摇曳着新生的枝叶，叶片的脉络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像是充满圣洁气息的神迹。
与之相对的，原本还是半透明的魂体，像是火盆中被扑灭的火焰一般，只余下黯淡的火星。
“唉，小火柴，你说说，当初好不容易通过那些精灵的试炼，才折下一根生命树的枝叶——你长得不太符合母树的气质不说，偏偏还要在治疗术上附加净化属性。”
斯图亚特没在意闪烁不定的魂体，只是低下头，煞有其事地抱怨着手中的魔杖。
那些新生的枝叶轻轻蹭过他的指尖，一点金绿色的光芒悠悠融入他的掌心。
“唉，好吧好吧，确实没有我可以用的魔杖了。”斯图亚特喃喃道，“我可以保持清醒，说不定还是多亏了你呢。”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宋惊雪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盯着自己的面板发呆，在红蓝条都回复完全后，他才装出刚刚醒转的模样。
不过，有这件事打底，他对斯图亚特的防备放下来不少。
——要说完全不防备，倒也没有，毕竟他之后还用棠棠的故事试探斯图亚特了。
回忆到这里，宋惊雪微微一顿。
他转头看向宋惊棠：“棠棠，你还记得之前给我讲过的恐怖故事吗？在教廷里流传的那个。”
宋惊棠：“深渊怪物很喜欢人类朋友，于是用欲望搭建起九十九层阶梯，引诱人类朋友走入深渊？”
她道：“在故事的最后，深渊怪物吃掉了自己的友人——被欲望所驱使的存在，已经不是它的朋友了。”
戚晓：“明白了，钓鱼执法。”
宋惊雪：？
他迷茫道：“居然是这样的寓意吗。”
一看就是阅读理解不太好的样子。
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轻咳一声：“总之，讲完这个故事之后，我从斯图亚特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
“黑塔的底部，是一座倒悬的高塔，它是作为‘镇物’一般的存在，钉在最大的深渊裂缝上的。”
宋惊雪慢慢组织着语言：“斯图亚特说，深渊并不是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那些偶尔出现的深渊裂缝，就像是遍布大陆的地下暗河，在土壤比较薄弱的位置，冲破了地面的封锁。”
“只有光明类的术法可以彻底关闭深渊裂缝，但这些裂缝就像是蔓草一般，只要没有扼制住源头，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这样的工作量对光明教廷来说，实在是又累又危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从深渊裂缝里冒出来的，会是可爱漂亮的小魅魔，还是深渊领主的一只爪子。”宋惊棠小声道，“我看过教廷记载的那段历史，真的很危险。”
在与深渊对抗的过程中，光明教廷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但能够安稳“老死”的牧师，少之又少。
从前的大部分光明牧师，都折损在深渊裂缝周围。
宋惊雪点头：“让光明教廷来承担这种过于沉重的责任，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众神决定在最大的裂缝处建起一座高塔，法神又对高塔施加了与神明等阶的规则，每当有一位勇者抵达高塔的更深处，与之对应的裂缝就会合上一丝，日积月累之下，这个裂缝就可以顺利关闭。”
邬九提问：“为什么只解决最大的裂缝？其他裂缝也可以尝试使用这样的方法吧。”
戚晓：“或许是因为设下那样的规则，对神明来说，消耗意外很大？”
她摸摸下巴：“但我们过来的时候，深渊裂缝已经基本上解决掉了欸。”
宋惊雪：“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裂缝之间存在关联，是可以相互影响的。解决完最麻烦的那个，再应付其他裂缝，会轻松很多。”
宋惊棠：“唔，我这边可以看到老师的资料，她掌权之前，就是一口气清理掉了很多深渊裂缝。”
莉莉丝作为光明圣女，实力当然不容小觑，但也不是那种“万年难遇的天才”。
她可以迅速关闭大部分深渊裂缝，就足以证明，裂缝的力量被削减了很多。
戚晓恍然：“我明白了。”
她悟得突然，大家都是一脸茫然。
戚晓：“斯图亚特的那根魔杖，原材料是生命树的枝叶。之前在精灵之森的时候，我带着你们和叶见过面——他实际上的样貌，和CG中是一致的。之所以能维持着普通精灵的模样，是因为他手里的弓箭在制作时，有掺入生命树的枝叶。”
所以叶在下黑手之前，都会把身后的弓箭丢给她。
生命女神并不认为怀疑信仰是背叛，甚至觉得这种“觉醒”是一个很好的开头，祂愿意赠予叶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容貌的改变，除去“和信仰对抗”的观念外，真的没有其他影响因素吗？
在迎城一行中，他们遇到了盖乌斯。
盖乌斯的血亲将诅咒转移到他身上，以至于他逐渐失去自我、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
由春神所设下的诅咒，真的会把祂所等待的勇者引入歧途吗？
线索最清晰的一条线，是他们在迦尔兰的见闻。
意外出现的梦魇蛇。
迟迟没有前往救援的光明教廷。
还有…不知所踪的深渊裂缝。
戚晓：“换个角度，假设‘殒息’的概念，是从深渊气息上延伸出来的。”
她若有所思道：“那这样一来，我们一路上的见闻，基本上都和深渊有点关联——我们的游历是跟着任务指引走的，已知游戏背后的神明是法神，那我们做的那些任务，就是尤菲米娅希望我们看到、并去积极解决的事情。”
宋惊棠：“祂希望我们对抗深渊？但教廷已经有很久没监测到深渊裂缝了。”
戚晓摇头：“或许只是把消息压下去了，迦尔兰的那条梦魇蛇就是很有力的证据。”
她看向宋惊雪：“而且黑塔地下的那座塔，已经很久都没有人造访了吧？”
“不管工匠的技艺有多精湛，修复后的物品放置太久，还是会出现一些微妙的裂缝。”戚晓道，“如果深渊的力量真的是来自欲望，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应该积攒了很多力量。”
宋惊雪沉吟片刻。
他道：“还有一点，斯图亚特说，勇气与盲目只有一线之隔，投机者只会成为深渊的养料。”
戚晓“啧”了一声。
“那就是说，去试炼的勇者还得是好人——难怪对玩家的道德水平限制那么高。”
这个观点实在很新奇，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大家都笑了起来。
戚晓心念微动，打开面板。
她伸出手，隔着空气敲敲眼前的光屏：“尤菲米娅——开门了——勇者带着她的小伙伴来帮你解决烦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