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同伴身上, 他微微一顿。
无他, 眼前的两个人，身上的装束明显换了个样式。
即便之前一直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法, 遇到这样明显的异常, 他的面部还是可疑地抽搐了一下。
戚晓抬起宽大的袖口, 挡住上扬的嘴角：“哎呀, 被看了个正着。”
宋惊雪一脸黑线：“不要用这种引人误会的说法，先不说你们两个身上的异常，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戚晓掉到这里后, 没有第一时间观察四周, 而是很有指向性地打量着那座高塔。
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说得不错，之前来过一次。”戚晓道，“001说这里是中转站，我在这里选好种族阵营, 才进到了游戏里。”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没太注意那座高塔, 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角色建模上, 而且高塔上面的图腾分布得很乱, 在她对图腾没有明确认知的情况下，也只能说是记住了具体的颜色和大概的线条走向。
“有印象”和“认知明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宋惊雪盯着她看了片刻，肯定道：“你从一开始就发现方舟计划的真相了。”
戚晓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也没有那么早，刚开始只是有一点怀疑。”戚晓耸肩，“至于确定这个猜测…差不多就是Eva说，没有邀请我成为未来协助者的时候吧。”
她道：“下线之前，我和游戏背后的存在有过一段短暂的交谈。”
“攻略区是对方得知我的处境后，给出的小小帮助——可以让我联系上你们，顺利逃出禁区。”
戚晓道：“我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出来之后倒是怀疑过Eva。”
她在禁区生活了很久，消息渠道很闭塞，但还记得数年前两位研究员的谈话。
他们是以一种堪称畏惧的态度，谈论起“产生高位意识的主脑”的。
如果是负责星网的主脑，单独构建一个通讯频道，倒也算是专业对口。
“但是，Eva否认了这一点。”宋惊雪瞥了眼正在观察高塔的妹妹，无奈道，“她大部分精力应该都在棠棠身上了——尝试把精神体转化成机械生命，真是有本事。”
戚晓听出他话语中的松动之意，调侃道：“了不得，看来你已经冷静下来了。”
之前这家伙可是恨不得冲上去和Eva拼命。
宋惊雪按按眉心：“老实说，我还是很生气。按照我的看法，试图以数据的形式把棠棠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是在制造电子幽灵。但种族不一样，看法应该也不太一样，总不能事事都照着我的看法来，我又不是宇宙中心。”
他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棠棠觉得这样的做法，并不是在伤害她，而是Eva在保护她。”
他的想法意外很朴实。
在宋惊雪看来，转化成机械生命的妹妹，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
他宁愿和妹妹一起迎接死亡，也不愿意让她成为未知的“生命”，孤独地游荡在网路中。
宋惊棠没有评价Eva的做法，只是单纯地为好友试图给予的“第二次生命”而欣喜。
——不是为“可以继续活着”这一梦想，而是为Eva珍贵的情谊。
宋惊雪知道妹妹的性格，知道Eva的立场，也就不必在其他方面约束太多了。
他尝试着把话题带回正轨：“正常情况下，排除掉Eva这个选项，怀疑对象不是应该变成伯特伦巴德吗？你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他的样子。”
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了。
按照当时的情报，他们只能推测到“《神座》的研发者是伯特伦”。
照理来说，伯特伦已经是关键人证了，但戚晓非但没有趁机追问出更多的信息，反倒一刀把他送走了。
戚晓：“其实我听他说自己的计划时，就觉得很奇怪了。”
她解释道：“伯特伦的概念…用古蓝星流行过的小说元素来说，就是魂穿。但你想，我们进游戏时，用的都是自己本来的样貌啊，换成对应的小说元素，就是身穿。”
“如果《神座》完全掌握在伯特伦手中，他大可以让玩家自行挑选角色、而不是连脸部建模都不给——而且，在游戏里，我们与NPC相处，一直都有很多限制。”
不可以在NPC面前提及太超出世界观的事情；
不可以无故伤害未红名NPC；
不可以用轻慢的态度对待NPC。
这是精神体论坛中总结出来的，属于玩家的“三不守则”。
戚晓：“疯狂的研究者，会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态度保护未来的容器吗？”
她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很显然，《神座》在研发出来的那一刻、或者说是接入这个世界的瞬间，就被另一位具有更高智慧的存在接管了。”
“祂为我们创造了可以容纳精神体的躯壳，我们只具备自己的知识，但躯壳是全新的，所以需要从头开始升级。”戚晓道，“至于各种技能的熟练度——在具备知识的情况下，我们的精神体一直在和躯壳磨合，磨合度越高，可以发挥的力量越大，不是吗？”
她在最初的时候，也因为自身的等级，被限制过一段时间的灵力。
而且…现在一想，已知的人外种族玩家，似乎只有他们几个修仙的。
或许是因为人外种族的上限和强度比较高？毕竟他们的修为是伴随着神魂、也就是精神体的。
“让我们降临到这个世界，又对我们作出相应的限制。”邬九听到这里，才道，“能够具备这样强大的力量，应该是某位神明。”
戚晓点头：“嗯。至于001，我只是随口一猜。从禁区出来后，它一直都没有说话。”
戚晓注意到这个异常后，甚至特意和觉醒的小机器人聊了一会儿天。
按照001平时叽叽喳喳的模样，它一定会跳出来，在小机器人面前宣誓“晓晓所有权”。
但是，手腕上的光脑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就像是普通的游戏专用型光脑。
戚晓：“但我不认为001是放弃了这段友情——它大概和法神冕下有些关联。”
001和斯图亚特的关系很好。
斯图亚特曾经是法神的眷属，因为法神有一只乌鸦，亲近001还算情有可原。
001呢？
它一直都是个警惕的小家伙，和斯图亚特成为朋友的速度倒是飞快。
如果在认识她之前，和斯图亚特产生过关联，倒是可以理解了。
宋惊雪：“所以，你的意思是，操纵这一切的神明，是法神冕下？”
戚晓没有回答，只是道：“先来辨认一下高塔上的图腾吧。”
她指向高塔的某一处：“那枚金绿色的图腾是生命树的标志。”
虽然没有直接任命，不过她在冒险小队中一直都是领导者的定位，虽然还有些疑问，但大家还是凑了过来。
他们已经在大陆上游历了一段时间，途中积攒的阅历足够让他们辨认出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图腾。
“反转的蔷薇，或许是萨坎皇室的象征？”
“被黑雾缠绕的太阳，应该是光明教廷。”
“还有这里，看起来像是倒过来的锤子，是矮人族的标志。”
“……”
他们一一辨认出上面的图腾，发觉高塔上几乎镌刻了整个大陆的历史。
戚晓抬起手，指向塔尖的位置：“看，那里有两颗宝石。”
一颗是冰蓝色的，月牙状的宝石中漂浮着絮状的白雪，上面的裂纹像是小小的花朵；
一颗是黑白相接的，三角形的宝石在中线位置一分为二，如同两座相依的高塔。
“蓝色的那枚像是在隐喻冰霜女神。”宋惊雪道，抬眼看向旁边那一颗，“那另外一枚是谁？公义天平？”
泾渭分明的分割，确实很像公义天平的作风。
戚晓摇头：“不对。”
宋惊雪没有跟着她的步调走，她也不生气，循循善诱道：“高塔、与冰霜女神并列——你之前不是和斯图亚特一起去过黑塔吗？那座塔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宋惊雪恍然。
黑塔实际上是白色的高塔，他对此印象深刻，甚至能复述出斯图亚特在当时的回答。
——“只是大家延续下来的称呼罢了，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真要说的话…这是属于祂的塔，所以它是黑塔。”
属于法神的黑塔出现在这里，背后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确认是哪位神明的手笔，接下来，就是解决眼前的难题。
戚晓：“突发事件——斯图亚特的烦恼！”
她的语调依旧很轻松：“有关黑塔，斯图亚特还交代了什么？”
第190章
斯图亚特很少提到过去, 他们不想触碰到英灵先生的伤疤，也就顺着他的心意，没有多加询问。
而黑塔的历史又一度失落过, 重建的黑塔极度排外、为了提高法术水平什么都做得出来，跟人外种族的关系一向很紧张。
有这样的背景在，他们对黑塔的了解少之又少。
宋惊雪曾经跟着斯图亚特和001去黑塔进行试炼，即便是闲谈时偶然提及的信息, 也是很宝贵的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