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回了回神,面色有些凝重道:“哦,我是在想,我们应该也不用走到杭州,为了避免麻烦,那些特务肯定会等到史经理出了杭州再动手。”
“嗯,”宴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搂进自己臂弯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温声道,“有些事你努力了就好,但……你也要做好准备,结果可能并不尽如人意。”
“……..我知道,”池萤默了默,声音有些发紧,“但是……说不定呢。”
“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宴之搂住她的手紧了紧,“我相信你的判断。”
池萤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声,接下来二人倒是十分默契的沉默不语。
车子约莫开了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路边发现了一辆空无一人的汽车。
池萤连忙下车查看,路边那辆车的四扇车门大开,车门上有子弹击中的痕迹,但车上和路边都没有血迹。
她抚着胸口缓缓松了口气,“还好,应当还没有人受伤。”
宴之走到路边,指了指一处被踩出几个脚印的砂石路,“史经理应该是从这儿逃走的。”
池萤将自己原本披散的头发束起,想也没想便顺着那条小路下了公路。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她一路顺着有人踏过的痕迹,终于远远瞧见一处低矮的土房。
“嘘,”跟在她身后的宴之压低声道,“我们能找过来,那些特务应该也不会离这儿太远。”
池萤点点头,将手包中的□□握在手中,精神紧绷着时刻注意周边的风吹草动。
她一路躬身靠近,终于来到了那座废弃的土房边,她贴着土房的矮墙缓缓向后挪动着,在后院边隐隐听到了对话声:
“他儿子呢,找到了吗?”
“他儿子老婆侄女儿,都他娘的跑了。”
“那都不重要,戴处长的指示你也听到了,只要解决了他就行。”
“反正他摔了一跤,老头儿腿脚不好,肯定跑不了太远,就在这附近吧。”
池萤听着这二人的对话,暗暗皱了皱眉,其中一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应该是宗和无误了。
她将□□上膛,手指扣在扳机上,侧身探出低矮的院墙,只见不远处立着两个人影。她刚将□□对准其中一人,便只见两人忽的身形一动。
“哎,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大坑?”
“应该是个池塘吧,这会儿还枯水。”
“走,过去看看。”
两人齐齐向枯塘的方向走去,池萤只得暂时放下□□,定了定心神后,借着树木枯草的掩藏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二人的身影立在池塘边站定,只听得一人冷笑了声,“哟,史经理,您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啊?”
“你……你们就算杀了我,难道就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了?”
“那都不重要,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史经理。”
其中一人抬起手中的枪对准池塘下某处,池萤见状忙抬手,对着那人的手便是一枪。
那人手被子弹击中,手中的枪也吃痛滑落,他抱着手臂痛苦地蹲下,伴随着哀嚎阵阵。
另一人则是立刻警惕地转身看向背后,举着枪问道:“什么人?”
池萤一手将子弹再度上膛,举枪对着他从土墙后现身,冷声道:“宗科长,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宗和见着来人竟然是她,不由得露出一脸震惊神色,“杜萤,你来这儿做什么?”
“来看你是怎么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池萤侧了侧头,冲那池塘喊了句,“史经理,您要是还能走,就快跑!”
枯塘内立刻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杜小姐?怎么是你,你快走吧,我……应该是走不了了。”
“还想跑?”宗和冷笑了声,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对准了池塘下某处,“杜萤,你要是敢再动一下,史经理可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池萤脚步一顿,缓缓舒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宗和,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任务,若是失败了,顶多也只是受到一点惩罚,但这是一条人命,你想想,史经理做的事难道真的十恶不赦吗?”
“你不要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宗和转头看了眼枯塘里的人,手指已经扣上了扳机,又转过头来恨恨道,“你是个大小姐,你又受过些什么苦?还作壁上观的说我受到一点惩罚又怎么样,你懂什么?我只能向上走,手里有了权力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池萤也食指扣在了扳机上,缓缓对向了宗和的胸口,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道:“宗和,你是一个军人,用这样的手段得到的所谓权力,真是你想要的吗?”
“是!就是我要的!”宗和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什么家国大义,与我又有什么相关,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我,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凭什么?我就要成为人上人!让你们看看你们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池萤看他已经听不进去别人说的任何话,只能心下一横,指尖微动扣动了手下的扳机。可宗和也一直死死关注着池萤的动向,他见势不对,猛地一回头,直直对着池塘□□出一枪。
伴随着几乎同时发出的三声枪响,宗和捂着胸口应声倒地,但他的枪口也正发出丝丝青烟,昭示着刚刚射出了一颗子弹。
池萤心头一凛,忙冲向那口枯塘,趴在塘边惊呼道:“史经理!”
干涸的池塘内,史经理躬身蹲在一边,他的脸侧划过一道伤痕,正汩汩地流出鲜血,但神志还算清醒,应当是刚刚宗和射偏侥幸躲过了这一击。
他有些心有余悸地冲池萤挥挥手:“杜小姐,我……我没事。”
池萤也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史经理,您没事儿就好。”
宗和斜斜倒在了池塘边,胸口被血洇红了一片,拿枪的另一只手也被子弹击穿,正是刚刚宴之生怕他对池萤不利,情急之下开出的一枪。
他已经进气无多,却依然盯着池萤,似是万分难以置信道:“你……你居然真的对我开枪?”
池萤和宴之合力将史经理扶了上来,将他安顿在一旁后,转身来到宗和身侧,居高临下地觑了他一眼,“不然呢?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手软?”
“我..……”宗和的眸光暗了暗,复又突然亮起,似是陷入了一段甜蜜的回忆中,“阿萤,以前你爸爸管你很严,连糖都不让你多吃,我就隔着咱们两家的院子,偷偷给你递饴糖,你……咳咳,每次你吃糖,都笑得像只小花猫,我现在还记得,你甜甜的叫我阿和哥哥的样子。”
“是么,”池萤蹲下身来,用枪口抵着他的额头,冷声道,“但是我现在只会叫你废物,叫你叛国贼。”
冰冷的枪口似是将宗和从那段记忆中强行抽离了出来,他面对着池萤审视的目光,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但依然在给自己辩解:“我……我没有叛国,我只是在完成上级……咳咳,上级交给我的任务。”
池萤丝毫不为所动,“你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公平,觉得我们家嫌贫爱富,觉得方小姐见利忘义,你以为只要拥有了权力,就能把其他人都踩在脚底下?”
“难道……难道不是么?”宗和咬着牙恨恨道,“我家落魄的时候,你爸妈对我避之不及,待我有了船队能为他们带来利益,你爸妈才对我另眼相看,方百合那个贱人也才眼巴巴的贴上来,然后呢,眼看着世道要变了,你们家又躲得老远,方百合也另攀高枝,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和他们都一样!”
“宗和,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你就应该记得,杜萤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池萤淡淡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宗和似是对她事不关己的语气感到困惑,“……..什么?”
“你觉得人人都欠你,但是杜萤没有,她留学七年却一直记着你,满心欢喜的回国,却没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纠缠不清,你说说,究竟是谁欠了谁呢?”
宗和已经奄奄一息,但依然强撑着回道:“我……我那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也说了……会娶你的。”
池萤哂笑了声,“然后呢,留她在家里当一个花瓶,再继续和你的百合小姐双宿双飞?宗和,你以为能当你的夫人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恩德吗?”
“宗和,你记住了,杜萤放弃你,是因为你是个见色起意的渣滓,方百合离开你,是因为你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而今天我在这儿了结了你的性命,是因为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叛国贼。
“你以为你射杀了史经理就能让你名垂千古?不,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国民政府甚至都不会承认你的存在,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会成为人上人,你不配。”
池萤站起身来,面对着他目眦欲裂的狰狞神情,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好了,我说完了,恭喜你,你可以死不瞑目了。”
第108章 竹马的白月光 完 他日相见,定是山河……
和宗和一道而来的另一名特务,原本见池萤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溜走,却没料到她身边的宴之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他刚刚转身,冰冷的枪口便对准了自己的脑后,随即便只听得耳边凉飕飕地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