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当年确实为了退婚装了几年的病,耽误了你许久,这是我的不是,但其实……我曾在诗社之中见过你,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故而也不想耽误你,这才出此下策。”
“而后真正退了婚,我又在你出京去兰陵时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你有些面熟,后来经旁人提点,这才恍然你就是那个诗社里的公子。”
“当年我追悔莫及,拍马便追出了城去,但正好碰上百年难遇的暴雨,连官道也寸步难行,等到暴雨退去,得到的便是你已经被山洪冲走的消息。”
“过去你我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待我想要补救的时候,却已经追悔莫及,可既然你又回来了,我想着……这应当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
“萧小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心悦的一直只有你一人,如今我已向父皇禀奏退婚,若是你愿意,日后你便是我的正妃,也不再会有人欺辱于你,你……可愿意?”
靖王定定地看着她,喉头滚动了两下,似是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池萤坦然地回应着他的目光,淡然回道:“王爷,别的暂且不论,如今您与我妹妹尚有婚约,您这话便有些于理不合了。”
靖王神色赧然,忙解释道:“……..这又是个误会罢了,你妹妹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你当年曾扮男装进入诗社的消息,便也扮成男装来了诗社。当时我被她所蒙蔽,又将对你的思念之情皆转到了她的身上,如今细细想来,这分明就是她刻意为之。她其实并不通诗词,举手投足间亦矫然作出飒踏之姿,比你万分之一尚不及,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我知晓你在家中受了你那继母和继妹的打压,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日后她们定对你恭恭敬敬,不敢再欺辱你半分。”
池萤却只哂笑了声,反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今日你我落得这个境地,皆是旁人之过?”
靖王面色有些发暗,艰难道:“也……并非如此,我确实是识人不明,但究其根本,还是你那继母和继妹从中作梗..……”
“哦,王爷说得也是,我那继母在家中有父亲可以倚仗,便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所以您便想成为我的倚仗,让我可以在她面前狐假虎威了?”
池萤轻嗤了声,摇摇头道:“可若是如此,我和我那继母又有什么分别呢?”
靖王被她噎地一窒,总觉得她的说法十分古怪,但一时又找不出能反驳的地方,只讪讪道:“这……内宅之事多有阴私,哪里是这样便能说清的。”
“王爷,您当年不想娶,大可向陛下禀明原因请求退婚,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我,让我成为京城的笑柄,此为其一;而后您与我妹妹订婚,本也是两情相悦之事,我妹妹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哪里真的能蒙蔽了您呢,如今您却又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此为其二;您说是我继母妹妹从中作梗,可这些事究其根本,元不是女人争风吃醋引来的祸事,而是因着男人耳不聪目不明,此为其三。”
池萤轻叹了口气,“这其中一桩桩一件件,究其根本是因着我父亲心不正,又是因着王爷您眼不明,可您到头来却又都推到女人身上,王爷,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吧?”
池萤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这种人,看上去一脸大义凛然,可一个个都是甩锅小能手,就算亡国了也要怪红颜祸水,反正错误都是别人犯下的,自己就是个纯洁无瑕的白莲巨婴,多大脸啊?
靖王脸上有些挂不住,面色更暗了几分,咬着牙道:“萧姑娘,本王确实识人不明,但是你……倒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事都是自己做下的,怎么还不敢承认了呢,”池萤轻笑了声,摇了摇头道,“王爷,您大可不必对我念念不忘,我不是您想象中那般受人欺凌的可怜人,也不需要您来拯救。”
靖王静默了许久,随即深深吐出一口气,缓了缓神道:“萧姑娘,是我有失偏颇,但我对你之意也并非作伪,过去皆是我的错,只希望……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弥补我的过失。”
池萤:???这人是什么毛病,难道有受虐倾向不成?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了吧!
她微微摇了摇头,“王爷,不必如此麻烦了,前尘往事皆是虚妄,往后各自安好便是。”
靖王本还想再争辩,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点点头道:“好,本王也不逼迫你,只是这婚我是一定会退的。”
“这是您自己的事,王爷随心便是。”
池萤毫不在意地拜拜手,便转身进了诗社,可还未走几步,身侧便立刻围上了一圈等待已久的诗社成员。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啊?”
“兄台可是和靖王爷相熟?”
“一看就是啊,这还用问?王爷什么时候会和不相干的人多言。”
“兄台,您……是不是就是那位不知山人?”
此言一出,人群倒是立刻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眸子直直盯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池萤轻笑了声,摇了摇手中折扇,不置可否道:“在下单姓成一个成字,不知这位兄台……何出此言啊?”
“哎,我们都知晓了,成兄你就承认了吧。”
“就是就是!成兄过去是不是来过诗社,不知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啊?
“成兄看上去年纪尚轻,竟能在诗词上有如此造诣,在下佩服啊!”
…….
池萤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吹捧,面露谦逊之色:“还是没有瞒过诸位的慧眼,我也只是随手写两句酸诗罢了,本也只想着能以诗会友结识一两位知己,倒也称不上什么造诣。”
“嗳!成兄太过谦虚了!”
“正好,今日我们新开了斗诗会,成兄可愿一试?”
池萤稍顿了顿,随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点头笑道:“也好,我也许久没与人斗诗,确实有些技痒,还望各位手下留情啊!”
“成兄客气了,快这边请!”
众人簇拥着池萤来到了花园中的一处凉亭,却见她对桌案上纸笔的视而不见,而是从袖中抽出一个的小包,又从那小包中抽出纸笔,在桌案上一一摆开。
一人颇有些不解道:“成兄,纸笔早已备好,都是上好的湖笔,你倒是不用如此麻烦。”
池萤侧首一笑:“抱歉,我这人有些小怪癖,用自己的笔墨更顺手些,每次用了旁人的纸笔,反而会突然头脑一空,还望各位海涵。”
有人从旁打着哈哈,“哦,这倒是无妨,就像有人睡觉认枕头认床,认笔认纸也一样嘛。”
“不过成兄这笔纸倒是有些特别,不知是从何处购得的呀?”
池萤心下一喜,好嘛,可算有人问了!
她抬笔在砚中沾了沾,回道:“哦,这笔说来确实有些特别,当年我去了趟江南,碰巧见着了一位制笔的老者,那老者一生便只做这一件事,所制的羊毫虽说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上了手却仿若与我心灵相通一般。”
“我当时对这笔念念不忘,虽说多买了几只,但这些年也有些不堪多用,正在苦恼之时,最近碰巧在城西的一家纸笔铺子中瞧见了,打听一番才知晓是那位老者的后人接手了他的衣钵,最近开了个制笔的作坊,那铺子的老板也是江南人士,就带了几十只来京城想卖着试试。”
有人来了兴致,忙打听道:“哦?不知是哪家纸笔铺子啊?”
池萤洋洋洒洒写下一首律诗,随口回道:“哦,就在城西白虎大街上,好像是叫……妙尖阁吧。”
众人忙暗暗记下这弋?铺子,又看上了她手下的纸,“成兄,你这熟宣倒是特别,可是澄心堂的蝉衣啊?”
“这纸啊..……”池萤将笔搁下,似是有些恍然道,“哦,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第134章 王爷的白月光08 古怪,相当古怪。……
池萤那日从诗社归来后,没过几日,她所提到的妙尖阁中那款羊毫便迅速脱销,甚至还有人多买了几支暗中倒卖,“不知山人”同款纸笔一时间在京城中炒出了高价。
妙尖阁不得特地从江南那家制笔作坊紧急加订,只是这手工羊毫制作起来是个精细活儿,京城中这几百上千的单子也不是那么好便能做成的,故而预约的订单都排到了三个月后。
池萤最近顶着不知山人的马甲游走于诗社茶楼中,除了那日的纸笔,她身着的长袍,头戴的玉冠,甚至手中的折扇,都成了汴京文人追捧的火爆同款。
自然,那卖纸笔的妙尖阁,卖长袍的成衣铺子,卖玉冠的首饰行,背后其实都是盛家的产业。
池萤几乎给自己身上的每个物件儿都编了个动听的故事,背后还都和她的诗作息息相关,文人们听了都蠢蠢欲动,似乎只要买了她的同款,便也能如她一般文思泉涌,成为名噪一时的文豪。
她也暗暗有些得意,世人总说女人喜欢冲动消费,其实只要找对了痛点,男人的钱才更好赚嘛。
池萤这一番操作自然也没有躲过盛家那位大掌柜的法眼,不过盛瑜最近并无休沐的日子,她也没有门路去如意坊寻人。正当她有些苦恼之时,那位大掌柜倒是主动差人来了萧府,给她送来了当年盛清涓那些已经被萧夫人变卖的嫁妆铺子的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