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小徒弟在火葬场哭着求我别走[穿书] 完结+番外 (西钰)
少年回过神,接着后知后觉地点头。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道,“可我还是更喜欢星星。”
“嗯?”
江煜伸出手,一团黑雾倏然从远方射来,最后在半空突然停滞,安静地落在他的掌心。
黑色的炭块,还带着滚烫的余温。
——那是烟火落下后的残渣。
江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只能把手里的东西给云竹看,然后像小孩子一样固执地强调,“我还是更喜欢星星。”
“……”
云竹愣了一瞬,转而望向远处不断陨落的烟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是么……”
只是,这一声低低的轻叹刚出口,就被湮灭在了烟花炸开的砰响中。
艳烈的烟火在空中亮起,五彩斑斓的光辉宛如流水一般泻入了远处幽深的小巷中,最后被青黑色的无言所截断,停止在少女的裙边。
封燃抬头看了一眼四散碎落的残焰,冷峻苍白的面容上显现出了几分死气,“那魔族是从禁渊里面出来的,是么?”
“嗯。”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男人苦笑了一下,
“那里的东西是不为天道所容的,永生永世都只能藏匿起来。上次你的梵雷咒中,那劫雷的气息就是征兆。”
“大长老说,若是那魔物一旦被天道发现,就会降下天罚,无数雷劫会追着他,一直劈,直到灰飞烟灭。”
少女的呼吸骤然一滞,她沉默地攥紧了五指,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你……你们逃不过了,云竹。”
他垂下头,平静的目光落在少女额心的红印,眼底染上了很深很深的悲伤,“大长老死了,再过不久,林烬生就会找到你。”
“——我知道。”
云竹轻轻地摸了摸额心的印记,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离开紫/阳宗一天后她就注意到了,林烬生修复了印记。所以云竹一直奇怪自己竟然能够在凡间平安无事三个月。
不过,若是有大长老一直在牵制林烬生的话,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云竹的目光落在男人深紫的唇瓣上,忽然问:
“你要死了吗?”
“……对。”
封燃并不觉得被冒犯,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大长老给的,能够活到现在已然是赚了。
“还有多久?”
“……三个月。”
封燃中了毒,无药可医,之前一直都是大长老帮他续命,现在那个老人死了。他只是遵守最后一个命令,在自己临死之前,作为少女最后一道脆弱的保护屏障。
不过听闻对方不久于人世,云竹并未流露出什么如何悲伤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想了想,然后问他,“那在这之前……”
外面温柔的灯火折入少女墨色的眼瞳里面,泛起清清浅浅的粼光,“——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
请求封燃帮忙的时候,云竹以为自己至少还有短暂的几周时间。只是在她那样想的瞬间,令人战栗的噩梦阴影便在骤然间吞没了她。
小巷中少女的幻影宛如镜面一般轰然碎裂,可怕的雷霆巨响在不远处的酒楼炸开,一片木质的高楼接连坍塌。
江煜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血洞,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一秒,森寒的利刃便当空劈下。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接住,漂亮的眼瞳中满是茫然“……阿竹?”
汩汩的血液从指缝中争先恐后的溢出来,顺着银白的剑身滑下,染红了那只握着剑柄的玉白五指。
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一瞬间流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情。她的嘴唇轻颤着,像是竭力要说些什么。不过下一秒,混乱而恐怖的灵压就直接压了下来。
轰——!
热闹欢庆的小镇一瞬间成了噩梦的开始,恐慌像瘟疫一样辐射蔓延。无数人推搡着尖叫着,孩童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妖怪!妖怪!”
“娘亲……娘亲……呜呜哇哇哇哇啊啊……”
“我的孩儿!我的孩儿还在里面!”
“救命!我被压住了……救命!”
“莫慌!莫慌!”
几个官兵勉力维持着秩序,只可惜很快就被人群的尖叫声和建筑物的倒塌声淹没。一片混乱中,有人踢倒了放置烟花的木箱。
大火瞬间烧了起来。
赤色的大火和艳丽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偶然间落下的一道剑光,就足以毁掉半座小镇。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里,这个平静而安乐的小镇迎来了灭顶之灾。
……
云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废墟。其中,还能看见好几句烧焦的尸体。
空气中全是木头和血肉烧焦的糊臭味,还有新鲜的……浓郁的血味。
她的双手握着剑柄,被少年死死抱在怀里。浑身湿热而黏腻,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在夜风中吹了一宿。
“江……江煜?”
云竹茫然地轻蹙眉头,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了自己的长剑刺穿了少年的胸口。而地面上,满是干涸的鲜血和碎肉……
这一瞬间,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骤然形成。
“江煜!”
她猛地睁大了双眼,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可是,紧接着云竹就发现,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对方的禁锢。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在可怕地发抖,无措又恐惧,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怎么会……怎么……我……”
“没事……”
少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漂亮的银发浸染了脏污的血水,显得凌乱又狼狈。
“我没有心脏,不会死。”
江煜轻轻地蹭了蹭少女冰冷的侧脸,用湿软的舌尖舔舐着她滚烫的泪珠。
“别哭……”
他笨拙地安慰着云竹,学着她曾经的样子,轻轻地拍着云竹的后背。
“阿竹别哭……”
可是
还有很多人死了啊……
眼前这片悲惨的废墟让云竹全然不能,和昨晚那个繁丽欢庆的小镇联系在一起。
哭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孩,在河边燃放花灯的少女,携手同游的年轻夫妇,凉亭中品茗乘凉的老人……
【那么多人……】
【那么多人……都是……】
……都是她杀的吗?
云竹忽然感到了极为痛苦的窒息感和负罪感,她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又或是落水的飞鸟,在濒死的边缘痛苦挣扎着。
直到,她看见了那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人。封燃站在远处,无声地用唇语说。
【他给你种下的,是人偶印。】
人偶印顾名思义,是操控他人的一种高级邪术。虽然种下的要求很苛刻,不过对于将云竹养大,并对她了如指掌的林烬生来说,并不算难。
——这是警告。
或者说,只是恶趣味地用这样的方式来传递一个信息。
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出那个人的手心。
“哈……”
——多么可悲。
不过说完这句,封燃就消失在了那里。整个镇子一百多人全死了,这在凡间并不是一件小事,他需要去善后。
很久之后,江煜才犹豫着松开了手。
云竹颤抖着拔出了长剑,整个过程中,她一直都在道歉。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打湿了密密的睫毛。
雪白的肤色在黎明的日光下,甚至出现了一种透明的质感。几缕额发贴在她侧脸上,乌浸浸的,像是宣纸上流淌的浓墨。
黑白强烈的对比忽然间,碰撞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让少年整个灵魂都开始颤抖起来。
【真奇怪……】
江煜想,
明明受伤的是他,
明明,身为禁渊魔物的自己并没有心脏,也不会死,【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阿竹会露出这样难过,害怕,又痛苦的表情?】后来,江煜把云竹抱回了深山里那个小小的竹屋里面。
少女蜷缩在木床的角落处,抱着厚厚的被子不断颤抖着,像一只吓坏了幼兽。
“阿竹……没关系。”
江煜再次抱住她,
“你知道的,我不会死。”
他不知道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陪在她身边。
只有他。
只有他可以。
“我会陪着你的。”
不过实际上,这句话真正代表的是,云竹以后就再也不能离开他了。即便受伤,即便疼痛,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少女再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喜悦。
“可是……可是江煜,”
她瑟缩在少年的怀里,声音不断颤抖着,
“……我想回家。”
她哽咽着不断重复,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我想回家。”
滚烫的眼泪浸透了少年的衣襟,烫得他忍不住发慌。
“在哪里?我带你回去。”
可是云竹不回答,只是不断地摇头。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