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崇山却到底不如年轻时那么好哄了。
他默了默,回过味来:“意思是,让我替大哥把难事儿平了,接下来的好处,还是大哥的。”
老太太语塞。
正话也说过,反话也说过,却发现都说不通,老太太怒火攻心,瞪起了眼:“老小你是越发没教养了,叫你做点事儿这么难吗?啊?”
时崇山被喷了一脸零碎唾沫,咬咬牙,看向自己母亲的脸,那张老来皱纹纵横的脸上,蛮横发怒的模样,跟他大哥对着妻女耍横的模样,多么相似。
或许,他从小不被疼爱,也是有理由的。
任谁看,都是大哥跟他娘更像一对母子。
时崇山深吸了一口气。
“行,我尽力。不过我都这么多年没管事儿了,不一定能做成什么样。”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没说。
时崇山虽然答应了帮时彦秋给公司想办法,但他学校家里两头跑,很多地方顾不上。
拖的时间越长,公司的资金负担就越严重,很快承贷银行就直接打电话到了时家,警示他们的资金流水出现异常,需要限期偿还贷款。
这个电话是时安沁接到的。
她一直缩在家里,不敢再出门,生怕又碰上之前的攻略对象,让他们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就会离开她,她的海王等级就会下跌。
只要她的海王等级不掉,时彦秋就会一直被她的光环照耀,会一直对她好,起码她不缺钱花。
什么名利,什么更高等级的优质男,她不要了,她就维持现在这种日子,也挺好的。
可那前提是,时彦秋有钱。
时安沁认清了现在的处境,就恨不得时崇山能不眠不休地替时家处理问题才好。她是知道时彦秋的几斤几两的,她也跟老太太想法一样,在这种时候,与其指望时彦秋,不如指望更有天赋的时崇山。
在又一张信用卡被通知还账之后,时安沁终于坐不住了。
她在时崇山面前一向是受宠的,任性的,时崇山没有结婚生子,几乎是用一切他能想象到的方式在宠着时安沁。
时安沁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对时崇山歇斯底里喊道:“你就不能干脆把学校的工作辞了吗!那一年能挣几个钱?专心帮时家做事不好吗!”
时崇山当时刚从学校回到家,满脸遮不住的疲惫,被时安沁这么一吼,他也愣住了。
时崇山站在门口,鞋都还没换,蹙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我再次放弃我自己的人生,来为时家效力?”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他拼出公司的时候,家里说要他放手,他就放了手。
可现在,需要他回来,他就又必须抛下一切回来?
时崇山不明白,他到底欠了家人什么。
以前他不会想这些事。
但是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而且,时笛说过的话,也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小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被预言的‘命运’,并不是我们本应该有的命运。”
很多事情都没有应验。
他一直安稳待在学校里,严格恪守着不过问公司事情的原则,可是时家还是出了事。
这是所谓的命运吗?
分明是时彦秋自己用人不当、目无规矩的后果。
时彦秋不由得开始想,他到底是被什么困了这么多年。
他刚刚进来时没换鞋,现在转身出门时,也很方便。
第二天时崇山就被学校外派到了国外参加论坛,为期三个月。
时家再也没人能联系上他。
第58章 独家发表(主要写原……
时崇山的出逃让时老太太大为震怒。
她再也维持不出之前的从容, 一面每天逼着时彦秋不要再躲在屋子里滚去上班,一面不断地邀请以往认识的客人来家中,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什么资源。
时老太太毕竟年事已高, 很多人都尊重她, 她有邀请,自然是会来的。
但能帮上忙的很少。
尤其是时老太太说着说着, 便故态复萌,对外人一个劲地咒骂自己跑到国外的小儿子,到后面甚至正事说得少,抱怨说得多。
她言辞尖酸, 带着她那个年纪独有的、说出口便让人觉得像被针刺了掌心般疼痛的话术,骂起小儿子来,滔滔不绝。
大多数客人都是静静地听一会儿就离开,但也有不爱惯着她的。
赵淑琼是赵家的大女儿, 自从看到时笛变得越来越好了之后, 她就在心底暗暗觉得,她跟时笛的情况其实很像。
他们家也有两个女儿, 父母更偏宠小的那个。
只是不同的是,赵暖是她的亲妹妹, 而时安沁一开始只是义女。
赵淑琼从小就受尽了赵暖的欺负。赵暖攀上时安沁之后有了小姐妹团体,更是对她这个姐姐不是鼻子不是眼。
还好赵淑琼还有个亲哥哥,比父母拎得清事。
有些大事, 他交给赵淑琼去办, 对于赵暖,就只是给钱。
今天赵淑琼代替她妈来时家做客,也是她哥哥安排的。
赵淑琼坐在沙发上,看着时老太太唾沫横飞的样子。
老太太喝了口茶, 又接着说:“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就是容易不知好歹。我们家大孙女,跟你年纪差不多。以前多乖巧啊,在家又会腌酸菜,又是名校毕业,多能干。现在呢,好像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
“你说说,一个没有家人的人,在社会上怎么立足?时笛她要是没有家人给她撑场面,你以为她嫁到外面,能有好日子过啊?”
赵淑琼笑了一下:“老太太,您很精于盘算。”
时老太太摆了摆手:“人活在世上,就是得考虑点事情,不能像他们一样没头没尾地乱撞!”
赵淑琼又接着说道:“可您算计来算计去,什么都没有得到啊。最孝顺的大孙女不再认你们,最听话的小儿子躲到国外把你们当成瘟疫一样避着。您现在的儿媳是半路爬床上位,身边的孙女也是认的义女……您现在真正血脉上的家人又有谁呢?哦,一个把家产败光的儿子罢了。”
老太太嘴唇子颤抖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来她家做客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然把她嘲讽了一遍。
而且……赵淑琼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她最听不得的话。
算计了一辈子,算到最后,一无所有。
赵淑琼对于这种长辈脸上即将想骂人的表情很敏感。
她说完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在时老太太开口发飙之前,先道了别,走出时家。
赵淑琼一阵神清气爽。
从那天赵暖哭着回来,跟父母抱怨说时笛骂她是一条狗的时候,赵淑琼就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时笛很有好感了。
她觉得,她也能像时笛一样。
再说了,她比时笛还是境况要好一些,至少有个哥哥跟她一条心。
赵淑琼拨了个电话:“喂,哥。按你说的做了,时家估计气得不会再跟我们联系了。嗯,省掉一个大麻烦。”
-
时家的日子越过越紧。
还债的压力让时彦秋头疼欲裂,其实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之前的钱都放在项目上,要弄出来还债伤透了脑筋。
时彦秋一面要跟银行周旋,再放宽还款日期,一面又要想办法去跟合作方交涉,每天都精疲力竭。
他接手时,公司就是一个完成起步、欣欣向荣的状态,这么多年以来,也一直是在做着熟门熟路的家族企业,时彦秋从没有为工作的事费过这么多神。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脑袋根本转不过来。
同时,时彦秋心里憋屈不已,其实他们家的产品都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出了一次纰漏,出了一次丑闻,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工作上的难处加上他心里的不忿,让时彦秋每天都痛苦不已,酒越喝越多。
他被老娘驱赶着在外面奔波挣钱,回家后看到宋华娟在那儿侍弄花朵、穿金戴银,登时气就上来了。
指着宋华娟的鼻子怒骂,以后再也不准她买任何首饰,甚至不允许添置新衣。
宋华娟本就已经没有什么社交,每天也就打扮打扮消磨时间,时彦秋这么一说,她仿佛天都要塌下来,当即大哭大闹。
时彦秋晚上做梦时,梦里都是宋华娟的哭闹声,指着这个珠宝缠着他要买,指着那个首饰硬是要戴,梦里她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满脸是泪,浮肿起来像青面獠牙的恶鬼。
时彦秋又害怕又不耐烦,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的时候,一晃眼突然看见不远处,他的前妻一身白裙站在花丛之中,言笑晏晏,几个贵妇正围着她攀谈,那一处阳光晴好,花香氤氲,将人的面目衬得美而朦胧。
时彦秋心中一喜,连忙朝着前妻的方向走去,想要叫前妻拉自己一把,好甩脱身后啼哭不止的恶鬼。
可他无论怎么绕路靠近,也始终被灌木挡着路,怎么喊前妻的小名,她也听不见。
时彦秋焦急得额头汗都冒了出来,总算,前妻在花丛中回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挪开目光,仿佛看到一阵不相识的空气。
时彦秋突然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