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底下忽然传出女子尖锐的笑声,缥缈得仿佛是从脑海中直接炸开,吓得顾法宁采花的手一抖,险些掉下深渊。
她缓了口气攀住裂口,努力安慰自己那是幻觉全是假的,身后却似乎有无形的力量用力想将她拉下黑暗。
那个女声又恢复正常音色,尾音拖曳得又长又慢:“谁来救救我,真的好想出去,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明知道秘境不会真的死,但心里还是慌得一批,幻神花终于摘到手还没松口气,那女子尖锐的笑声又响起,恶狠狠道:“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挖出幻神花的断崖上,岩石开始松动,在顾法宁惊恐的眼中分崩离析。
艹,顾法宁只来得及骂出一句,终于想起来了,这他么不就是她采药不小心掉下暗渊的桥段?
她又一次,摔下了暗渊。
再次睁眼的时候,小九正关切地看着她,手里拿个小桶,笑容温和:“顾道友,又见面了。”
“这是哪里?”她强撑着起身,发觉并没有高空坠落的痛感,肩上新换了绷带,身下垫了厚厚一层稻草,“都是你帮我的,谢谢。”
“不必客气,这里应该是暗渊之下的某处吧。”小九转过身继续忙活她的事,拿铲子一块一块地挖石壁坚硬的石头在铲子下就像挖泥一般轻松,“这是老君的吩咐,我只是听从指挥。”
顾法宁看得好奇:“你在做什么?”
小九这才停下来,趴在石壁上听了听:“问心秘境中所有死物的时间停滞,万年前的神魔大战,神兽胐胐残留的血似乎在这里,这也是老君的吩咐。”
顾法宁苦兮兮地皱眉:“又是我失忆的缘故吗?”
小九笑起来:“老君舍不得白苍,又很迁就他的师弟,故而承原道君不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短暂顿了顿,她小声道,“其实想起来一些东西没什么不好,酸甜苦辣都是人生的一部分,道友为什么不愿意?”
顾法宁知道小九一定程度上是卜故老君的传话筒,她的问题就是老君的问题,而自己的态度……什么都不算。
没人听她的。
顾法宁甩了甩胳膊:“我在害怕,害怕师叔祖带给我的痛苦。”
小九一擦额头的汗,继续卖力挖墙:“谁不痛苦呢,活着有谁容易过。”
顾法宁疲惫道:“你不懂每晚都要承受一个时辰以上,被婴孩小臂粗长的东西连续抽|插的痛苦。”
被老君看中的小九是真的天赋好年纪小,筑基时也不过十四五,整个人是幼态的长相,被老头儿养久了,她应该很喜欢看书,闲暇也是养花遛鹦鹉八哥之类,周身气质沉静平稳,大抵是听不懂骚话的。
果然,小九困惑地挽起袖子看看自己的手臂,傻兮兮问:“婴孩小臂长的东西,你天天拿着擀面杖?”
顾法宁默认:“是师叔祖一厢情愿,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小九唉了声,好同情她道:“擀面那么辛苦,那你是不是还得被他盯着吃下去?”
吃什么,怎么感觉话题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
顾法宁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小九似乎来了兴趣,石壁也不挖了,兴致勃勃坐下来:“那你给我讲讲和道君擀完面,之后是怎么做的吗?”
顾法宁被呛得咳嗽起来:“做嘛,就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师叔觉得舒服就结束了。”
她试图挽回话题:“但是我很痛苦,你只要记住这一项就对了。”
小九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纯粹装傻,有些失望地撇嘴,寻根问底道:“你说的那么模糊做什么,吃饭又不是难为情的事情,修士不会做的多了去了,你擀面失败了,不就是吃一碗面糊嘛!”
顾法宁:……你开心就好。
小九另外疑惑道:“只有你一个人擀面,那承原道君做的好吗?”
顾法宁:……吃吃吃你就想着吃!
第55章 极度狗血古早渣
顾法宁都是骗人的。
她没见过师叔未着衣衫的模样,景元化只贴身抱过她两次,她忙着挣扎没注意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分寸。
“你真的在骗我吗?”小九微微笑着,停下手中的活计,“承原道君很喜欢给你吃?”
顾法宁觉得自己一半有骗的成分,另一半则是隐约的记忆告诉她,就应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
小九张大嘴,眼看着信了顾法宁的话,感觉小孩子真是好骗,站起身摇了摇还可强撑过秘境的手臂:“算了不骗你玩,这儿到底怎么出去?”
小九一闪眼神,嘴角微微翘起,“这儿是暗渊,你永远属于这里。”
顾法宁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这样啊……”她抽剑出鞘,剑锋在小九眉心划出一串血珠,“你到底是谁?”
小九抬起头,眼睫微微颤抖,看着她温声道:“我就是我。”
顾法宁就笑了:“那你说说小九的本名叫什么,在卜故老君坐下修习前的师尊是谁,她又和谁长得相似?”
“小九”眨眨眼,一点也不意外地歪头微笑:“哎呀,叫你看出来了呢。”
顾法宁索性不再同她废话,掐诀扬起剑光贯穿小九心口。
眼前场景再次破碎,黑暗吞噬周边,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周身流过一阵颤栗。
顾法宁垂死梦中惊坐起,肩上依旧火痛辣辣地痛,周围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原来这才是暗渊最真实的模样啊,刚才到底是梦还是心结境?
如果是心结境的话,景元化大不大居然是她的心结,这是什么鬼?
顾法宁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赶紧的去找雪魄剑胚要紧。
掏出玉佩看了看,西南角的亮点愈发闪烁,看着路线没有偏移,胜利在望,顾法宁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掏出夜明石灌注灵力,勉强照亮四周。
就在她刚刚点亮夜明石,前方忽然同样亮起一束浅淡的光束照亮暗渊,光束中心突兀伸出一截矮崖状的断岩,末尾刚好是座椅的高度,正巧可以坐人。
有白裙少女温顺地坐在那里,拨弄着腰间一截雪白的裙带,低垂脑袋看不清神情,用细细的丝带绑住黑发末梢,在乌黑的环境中格格不入。
可就算看不到她的脸,顾法宁还是惊恐地捂住嘴,拼死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那是她,应该说那是六年前的自己。
六年前的经历在眼前重现。
白裙少女恰好抬头,眼仁乌黑,对比得肤色更加惨白如雪,正好面对顾法宁的方向转过脸。
顾法宁下意识想躲,却不小心踢到地下一块碎石发出声响。
白裙少女忽然起身,小心拍了拍自己的裙摆,朝她这边慢慢走来,步伐很慢很从容,飘摇的雪白的裙尾像朵卷云,径自穿过顾法宁的身体继续向后走去。
她穿过自己身体的一瞬间,顾法宁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失重感,原来真是只是一场记忆的回溯,六年前的自己看不到现在的她,就像放映一场电影,她只能在旁边默默充作观众。
白裙少女在角落抚摸着漆黑的石壁,仰头偷偷抹去泪水,望着在暗渊下看只剩一个小点的天空,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我过了大半年,还是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呢?”
“师尊,您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隐秘的角落忽然有道暗含讥讽的男子音色,漫不经心回答她:“因为你的师尊觉得你死了,没人能从暗渊出去。”
她像习惯那男子冷不丁开口似的,抹去眼泪木木地应了一声,反问道:“那你呢?”
顾法宁惊恐地看向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师叔穿了一身黑,故而一时没有看到,他一直在断崖另一侧打坐调息,还时不时拉踩赤霄宗和珩玉真人?
顾法宁来了兴趣,她倒要看看景元化那个时候会怎么回答她。
很久之后,景元化从鼻腔中哼出一句:“我无门派,是个自我放逐之人。”
白裙少女默默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断岩,咬着嘴唇犹豫很久,很是小心翼翼地问景元化:“您也在暗渊下呆了很久,为何不急?”
景元化眼上蒙着纱布,高挑的鼻梁骨在微弱的光下挡住另一侧脸的光,看不出原有的表情,语气轻闲:“本君若是真想,随时都可以出去,时辰未到罢了。”
白裙少女黑漆漆眼中似乎出现一丝光亮,想开口又不敢,还是景元化问她:“眉姑娘,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真的很想出去。”她小声呢喃道,双手不安地捏紧,“您出去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景元化终于转过脸,哪怕已经过了六年,双眼被纱布遮住,顾法宁还是感到一束狠厉的灵识严苛地审视自己,神魂都禁不住为之一颤。
代入感太强,已经喘不过气了。
那个时候的师叔气势咄咄,顾法宁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的景元化虽然还是很渣渣,但对她已经极尽温和,起码没有用威压逼迫她去做些事。
白裙少女好像也在拼命克制发抖,指甲嵌进掌心,一滴滴落下血珠,咬紧牙关等待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