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五点左右),天还未亮透,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这个时候,衙役们点着灯笼,如县试一般,核对好考生的名册,才放考生一个个入场搜检。
这次搜检比县试更严,不过到底已经四月,不像二月份时候那么冷,搜检的时候脱下衣裳后不像县试是冻得发颤。
杨云清刚刚被搜检完,正在整理仪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居然在鞋底夹带小抄,把他叉出去,交由大人处理。”
望过去的时候,杨云清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考生,散乱着头发,只穿着一身里衣就被两个衙役毫不留情的倒着拖了出去,还一边鼻泗横流着大喊道:“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迷了心窍了!放了我吧。”
一时之间,大家都是被惊到了。大周朝自建朝来,对舞弊者的惩处一向都很严重,最轻的也是枷锁示众,严重一点的甚至要杖责后发配充军,可谓是前途尽毁,科举无望了。
杨云清他也想不明白,既然都已经通过县试到了府试了,就算考不过也不过是明年再来,为什么还要冒着巨大风险去博那么一把呢?只是事已至此,杨云清也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了,而是提着考篮,由衙役领着入场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对,是号舍,而不是像县试那样,一人一张桌子,坐在考棚里。
号舍很窄,三面四四方方的墙壁,正面挂着一张草帘,白天是撩起来的。草帘旁边是一个铜制小铃,考试的时候,若是想如厕或交卷,只要摇动小铃,便会有人过来。
杨云清进去之后,仔细环视了一下,除了一张案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就是一张白天当椅子夜间当床的简陋床板,床板上还放着一床棉被。而且在号舍里,起身之后,几乎没有活动一下的余地,十分逼仄。还好,杨云清本来就没对这个考试环境抱多大信心,因而刚坐定后,就拿着一块白布沾了一点水壶里的水把桌案擦了一遍。
一切准备好后,杨云清就闭目养神,等待着发卷,这一举动让外面巡考的衙役看了好几眼,不过看完后也没多留,继续巡视去了。
没过一会,就外面的衙役就马上给考生发卷了,杨云清他接过外面递进来的,填上个人信息后,就开始浏览考题。
第一场考的是帖经,大概也就类似于现代的填空题,考的就是记诵。虽然简单,但是量却不少,而且还有不少偏门的。还好杨云清平时在这一块下的功夫不少,大概看了一遍后,便已心中有数了。
这个时候,杨云清也开始动笔要写了。但是当他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的时候,毛笔头突然之间从笔杆上脱落,一下子就掉入了砚台之中。
杨云清心里咯噔一声。
第25章 府试中 考场中提供给考生的笔墨纸砚……
考场中提供给考生的笔墨纸砚一般都是统一采买的, 品质虽然说不上是上好的,但怎么也不会太次。杨云清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居然遇到了毛笔头脱落概率这么小的事。
同时他也有些庆幸,至少不是在答卷的时候突然脱落, 若是那样的话, 卷面肯定会被墨汁晕染,出现污迹, 一张卷子也基本就毁了。而且大周朝也有规定,上交的考卷不得有墨汁等污迹, 解释不清的话甚至会被判为作弊, 下场比入场时那个被枷出去的人好不到哪去。而且科举考试过程中更换考卷, 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谁摊上这种事,也基本就要自认倒霉来年再考了。
如此一来, 他都不知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叹了一口气,杨云清摇动号舍里的铜制小铃,打算找衙役重新要一支毛笔。
小铃一响, 周围巡逻的衙役循着声音迅速跑了过来,朝杨云清的号舍里望了望, 询问有什么事。杨云清身子前倾, 看着外面衙役道:“我的这支毛笔坏了, 麻烦您再给我找一支来, 多谢了!”
衙役看了看, 确认毛笔是坏了, 然后才道:“行, 那你先等一下。”说完立刻迅速地跑去禀报了知府大人,描述了一下情形后,征得知府大人同意后, 准备了一支毛笔交给知府检查后,才在另外一个知府随手指派的衙役的监视之下,把毛笔送了进去。当然,这样也是为了防止有的考生贿赂巡考的衙役,勾结作弊。
杨云清拿到毛笔后,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在素纸上试着写了一段字后,才放心的答卷。还好,杨云清基础打得比较牢,下笔的时候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就立马反应出了答案,因而虽然一开始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最后完成的时候时间也还早。
检查了一番后,杨云清伸了伸懒腰,然后才慢慢地摇动小铃,准备交卷。而铃声一响,立马就来了两个衙役,他们先把考卷糊名,放入了一个专用的匣子里,然后收走了案桌上的笔墨纸砚,这些都弄完之后,才放杨云清离开。
这第一场难度不大,早在杨云清交卷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也已交卷了,只是杨云清并未在意,毕竟后面两场才是至关重要的。
第二场考的是杂文,题目出的中规中矩的,而杨云清之前也做过一个试题,虽然题目和这场不同,但其中意思也都差不多。他思考了一会,心里将那篇改了改,在素纸上写了起来。兴许是在考场,被这个庄重的氛围影响的缘故,杨云清写的时候忽然灵感迸发,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删补改,没有多久,一篇文章就写了出来。
杨云清看了好几遍,又修改一些用字,才心满意足地把它誊抄到考卷上。等誊抄完成后,杨云清才摇铃交卷,这个时候,考试时间甚至还未过半。当杨云清摇铃交卷走出之时之时,有不少听到动静的考生都变得心烦意乱。这个时候,他们的文章才起了一个头,就已经有人交卷了,这让他们不禁思索,这到底是试题简单还是那个交卷出去的考生实力太高。
杨云清提着考篮,慢悠悠的出去了,独留那些考生继续抓心挠肝,不得安静。
出去后,到了下午,李高朗和王向松也回来了。李高朗见到杨云清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看书,上前问道:“云清,今天那个时间还没过半就交卷的人是你吧?”李高朗也是听出来的人说的,再加上那人描述了一下方位,他就猜那人是不是杨云清。
“嗯,应该是我吧。大概是因为这次的试题以前做过相似的,所以就写的快了一点”杨云清不确定的说着。然后他又说了以前做的那篇有点相似的题目。
“啊!那篇当时夫子说随便做不做,不做要求的,然后我就没做。要是早知如此,我就做了。”李高朗懊恼的想着。
杨云清又问了王向松,王向松答道:“我当时是做了交由夫子批改过了,只是在考场上又想到了更好的,就重新做了一遍,耽误了些时间,所以出来的晚些。”
李高朗听完,有些忧虑的说:“唉!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过。”
杨云清见状,安慰道:“现在也只是第二场,后面还有一场呢!你现在先回屋去,把以往做过的文章好好再看看,专心准备下一场。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不要先丧了气。”
李高朗听了,也明白过来了,立马啥话不说,蹭的一下窜进房间里,开始苦读了起来。
看着李高朗这举动,外面杨云清和王向松两人也都笑了起来。
第三场考试是考策论,连考两天,所以杨云清也不可能像前两场一样,饿着肚子撑一撑,不吃带进去被搜检的时候弄的稀碎的肉饼。或许有人会想到,那在考试之前吃的饱饱的再去不行吗?但是这样会出意外,因为考试过程中可能会想“如厕”。
在科举考试中是允许如厕的,号舍的角落里就有一个小黑桶专供小解,但如果要大解,便不能了,因为这个大解的过程中会散发气味影响其他考生。这个时候,如果实在忍不住,那么就需要先摇动小铃,叫来巡考的衙役,之后还要将考卷交给监考官,接着在几个衙役和一位考官的监视之下去如厕,结束之后回来才能接着考。
这些表面上看起来还算人性化,但是按照规定,考官会在出去如厕的考生卷子上盖一个黑印,然后再交给他们,这也被读书人戏称为“屎戳子”。而考官阅卷也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规定,俗称潜规则,遇到这种盖有黑印的卷子,无论考生答得有多好,考官阅卷的时候也不会认真看。因为一来考官会嫌麻烦,心里对这个考生印象不好,二来觉得考生不重视考试,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工作。这样一来,这个考生这场基本就算是废了。
这种情况下,杨云清不仅需要在开考前注意饮食,提前排出污秽,而且还需要注意带进去的食物不能对身体有刺激,导致拉肚子,最后思前想后,杨云清带了一些糕点进去。糕点比起肉饼而言,就算隔了一夜口感也不会变化太大,也不会馊。
隔了一日后,第三场开考了。
一共只有两道题目。第一道为:“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这个大概的意思就是晋武帝司马炎他独断而最终灭吴统一天下,前秦苻坚独断却导致淝水之战失利最后亡国,齐桓公任用管仲而称霸,燕王哙任用子之而导致燕国大乱,他们用了几乎一样的方法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同,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