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颜如刹然开放的牡丹,瞬间照亮了这整个雾蒙蒙的清晨。
宋楚平居然一下看呆了,直到温文博抬手帮将她的帷帽重新放落,撇着嘴,“唉唉,问你话呢。”
宋楚平才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温萦柔。
上头写着,“山上摘的,吃,甜。”
第49章 姐夫
温文博接过纸条, 狐疑地瞧了阿福几眼,嘴上道了几句谢,可待二人在车内坐好, 温萦柔执起果子正欲往嘴里塞的时候……
温文博却蹙着眉头, 将她手中的果子拿了过来,低声道, “你一个女儿家家,出门在外定要注意,怎得别人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
温文博将手中红彤彤的海棠果仔细端详了一阵, 然后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觉得没什么问题,扔进自己嘴中,一面嚼一面道, “待我吃完半刻后, 若是没有问题了,你再吃。”
温萦柔笑他多心, 门外的宋楚平听了,嘴角亦是轻扯了扯。
这可是他吩咐家丁, 从京郊不知多少个山头上采摘来,又精心挑拣出其中的上品,这才呈到了二人面前。
温文博莫非还怀疑他在果子里下了药不成?呵, 她这弟弟倒是个护姐, 又心思细腻谨慎的。
正这么想着,车内又传来二人的对话声。
温文博的话音伴着咀嚼声,“王媒婆那日与你说的那个小捕快,我替你在京城打听过了, 虽然家里穷些,可却是个强干的,在衙门中也破过几桩不大不小的案子。而且他家家风严明,从他曾爷爷那辈起,就有家规,后宅中只能娶一位正妻。所以想来他答应媒婆不纳妾,倒是有几分真。”
“这可是这么久来,媒婆给你推荐的头一个靠谱的,今儿个午时一刻,与那捕快在青铭茶馆的碰面,你可切记莫要迟了。”
她今日要去相亲?!
宋楚平手中的缰绳下意识地紧了紧,马匹脚下骤停一下,引得车内的姐弟二人齐齐往前扑去…
昨日阿福车架还驱得不错呢,怎得今日才刚上路就掉链子?
温文博又咬了个果子,算了,看在果子香甜的份上,便不和他计较。
“你听见没有啊?切记不可失约,人家衙门里头事忙,百忙之中相看一眼,你可别误了时辰。”
他们这种商户人家,鲜少能有机会攀上有公职的门户,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捕快。
更可况,温文博打听了,那于捕快年纪只比温萦柔大了两岁,听说性情又温和稳重,实在是良配。
温萦柔扶住了车窗,稳了身姿,这才无奈笑了笑,“听见了听见了。我还是小孩子么,这些事儿还要你提点?”
堂堂摄政王的娇妾她不愿意当,却愿意去和一个小小的捕快相亲?!
他在战场所向披靡,在朝堂运筹帷幄,为人洁身自好,自认为生得也是一表人才。
她却宁愿给一个捕快机会,却不愿意呆在他身侧?!
他输在了哪里?
宋楚平只觉得胸口压了快千斤重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眼中翻涌起些怒火来。
车内温文博撇了撇嘴,“你可莫要嘴硬,我昨儿个夜里,就瞧见你正对着烛光摩挲着一块貔貅玉佩。”
“那枚貔貅玉佩一看就是男子之物,今儿个我还瞧见,你将其揣在怀中随身携带呢,莫非你心中另有他人了?”
温萦柔没想到温文博居然如此心细如尘,只得解释道,“你胡说什么?那块玉佩乃是我在王府办事有功,摄政王赏赐给我的。”
她竟然如此看中那块貔貅玉佩?宋楚平心尖颤动几下,赶忙竖起了耳朵。
温文博挑了挑眉,“摄政王怎会送你如此私物?莫不是他看上你了?”
四下无旁人,温萦柔倒不介意和温文博玩笑两句,示威般道,“怎得?说不定摄政王就是看上我了呢。”
温文博胆子也不小,就着她的玩笑,憨笑几声接着说,“就算摄政王看上你了,我还瞧不上他给我做姐夫呢!”
“摄政王这几个字听着唬人,在我看来,还不如那于捕快靠谱呢。摄政王能娶你做正妻么?”
“更何况,听你说王府规矩那么多,说不定以后我和娘还有松宝,想要见你一面都还要递折子,若是碰上个为难你的王妃,得,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
居然就连在她的家人眼中,也宁愿让她嫁个捕快,也不愿意让她嫁给自己。
温文博的话语犹如抡着重锤,一下下锤向宋楚平的心脏。宋楚平刚平复的心情,又波涛再起,从痛楚变为怅然。
他脑海中浮现起温萦柔灿若桃花的笑颜,将手中的马鞭抓得紧了紧…
从前他因着身份倨傲些,如今他不在乎那些规矩体统,饶是做个车夫,也想每日多看见她几眼。
正妻之位而已,她若真是因为这层原因踌躇不前,那他给她便是!
温文博这些话,亦是戳到了温萦柔的痛楚。
她的笑颜滞了滞,心中发起涩来。怀中那块玉佩的位置,正隐隐发烫,似是要将她的腹部灼出一个洞来。
温萦柔轻微摇了摇头,似乎想将宋楚平在脑中出现的画面全都甩到脑后。
“行了,我先做工去了,今日估摸着还是昨日那个时辰下工,到时候你们来接我就行了。”
在三人自顾自的心思中,京城已经到了,温文博跳下了马车,朝温萦柔说道。
温文博还随意地拍了拍阿福的肩膀,熟稔道,“阿福,你这果子不错啊!比集市上买的甜多了!”
宋楚平眼神都未给他一个,待他刚落地,便驶着马车朝前奔驰而去。
“这人怎么这样,怎得下车,连个踩脚凳也不给我放。”温文博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摸着鼻子埋怨一句,便朝反方向走去。
这几日温萦柔去看房子,各方各面符合她条件的根本就屈指可数,那寥寥几家,要价更是奇高,她就算拼尽家底购入,那装潢钱便所剩无几了。
更别提还要留些银钱,留作温母看病,松宝上学的应急之用。
可今日约的这中人,却道替她寻找个好宅院,就在朱雀大街的玉弄巷旁,是个闹中取静的四进宅院。
她马不停蹄就奔去看了,果真是间好宅子,格局、朝向、地段,甚至比章文彬落在图纸上的那几间还要好。
中人满面红光送她出来,笑道,“这件宅子的主人,乃是个七品小官,因着官职外调,需要举家搬迁,这才昨日里放出风声来要售卖。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抢了先,替姑娘你抢了个头彩。”
“这件宅子好是好,就是不知屋主要价多少。”温萦柔站在马车旁,目光留念着往屋里又望了几眼。
“据说此次到任的时间卡的紧,所以屋主是急售,连屋宅中的家具器皿,都可以留下。一起算上,乃是按照市价的七成售卖,也就是四万五千两白银。再低,便再不能够了。”
“价格倒是公道的。”
如此拎包就可入住的宅子,四万五千两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温萦柔手中的现银,一共就五万两,这个价格倒是堪堪负担得起。那些珠宝细软,时不时变卖几件,撑到她的香薰生意好起来,理应不是什么难事儿。
温萦柔好不容易寻着一间如此中意、价格又合适的宅子,自然是不想错过,又怕旁人看中了抢先一步付款,便急着想要定下来。
“此时我身上没有现银,下午申时一刻,我先交五千两的定金,劳驾你先帮我将宅子同屋主定下来。”
“那便在此先恭喜姑娘喜得新宅了。”
中人脸上笑得比喝了蜜还甜。
昨日中人夜里走在路上,就被人拦下塞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让他背下方才那番说辞,将这间宅子买给眼前这位姑娘,好在他没有因为害怕、蹊跷而拒绝,不然,这中间丰厚的佣金,岂不是没得赚了。
眼见中人哼着欢快的小曲儿愈行愈远,温萦柔踩着踏脚凳上了车。
她没有先想房子的事儿,而是抬头看了看时辰,然后吩咐车夫道,“阿福,劳驾去青铭茶馆。”
?
现在午时都还没到,怎得她就这么急冲冲的想要去相看那捕快了?
待她上车放下垂幔,宋楚平脸色阴沉着,朝陋巷转角的卫钟使了个眼色,卫钟福至心灵,立马转身忙活去了。
于是,过了不到半刻,温萦柔便察觉到车辆停滞不前,她有些焦躁地掀起了垂幔,却瞧见前头人头攒动。
“怎么回事儿?这条路怎么行不通了?”
不待阿福给她写字,旁边经过的路人便热心道,“姑娘,前头有人纵马伤了人,双方正在撕扯呢,这条路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通咯!”
温萦柔心中着急,便又道,“此路不通,却还好有调转的余地,咱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绕道从玉雀巷那头去吧。”
宋楚平吚吚呜呜地应着,才慢悠悠地将车架调了个头。
到了玉雀巷。热心路人又道,“姑娘怎么不知道么,今日玉雀巷临时要修道,所以官府将路都拦了。”
车架折转,本就耗费了大量时间,再加上宋楚平有意放慢了车架的速度,眼看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两刻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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