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鱼笑了笑:“不怕。”
李华笑着王大娥:“妞妞这配方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糖和盐都有固定的量,多一点少一点都影响味道,更别提其他的干料了。你要真能学会,那也是你的本事了。”
王大娥哈哈一笑,将视线移开:“我要有那本事,我也去开酒楼了。”
几人谈笑间,卤肥肠也做好了。
夏鱼捞出一截酱色鲜亮的肥肠,在案板上切成一段段的圆圈,装盘后递给李华几人:“尝尝怎么样?”
刚出锅的肥肠还冒着腾腾热气,味道又香又奇怪。说是臭味吧,可是和卤汁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并不臭;但要说不臭,卤香中又夹杂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李华知道夏鱼的手艺,她先夹起一块肥肠放入口中。
肥肠入口软嫩厚实,肥而不腻,嚼起来很是弹牙,吃在嘴里又香又臭,但却莫名的好吃。
“妞妞,没想到大肠也能做的这么好吃!”李华吃完,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其实王大娥和赵莲在肥肠出锅时,闻到那一阵阵的香味就受不了了,但是心里总是有一道过不去的槛,所以迟迟没有下筷子。
这会儿看到李华吃的停不下来,也再顾不得什么了,纷纷夹起肥肠放入口中。
两人吃到肥肠的那一刻眼睛都放着异样的光彩,没想到大肠做出来竟然这么好吃!
“妹子,我真是服了你这手艺!”王大娥竖起大拇指夸道。
赵莲也跟着点头:“难怪你家食肆门前整天排大队呢,真是太香了。”
最后,两人走的时候一人买了一截肥肠,要带给家里的人也尝尝。
待王伯、白小妹和洪小亮从食肆回来后,迎接他们的便是一桌丰盛的肥肠宴。
卤肥肠、干煸肥肠、肥肠豆腐煲、酸笋炒肥肠......
洪小亮站在正屋门口就看到了那桌各式各样的肥肠,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姐,咱们食肆最近的生意还行啊,也没到穷得吃下水的地步呢。”
洪小亮对大肠有着极深的阴影。
在他还没去镇子上找活计的时候,曾帮着村里的一个大伯干农活,那个大伯买不起肉,就喜欢买大肠做菜吃。
洪小亮在他家帮忙的时候,几乎顿顿都有大肠,而且大肠的味道极大,熏得他连饭都咽不下去。
所以当他看到一桌子的肥肠时,立刻想起了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白小妹洗了手,瞥了他一眼:“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相信嫂子的手艺吗?”
洪小亮是想夸,可他真的夸不出来啊,他只想哭。
一群人都入座吃饭了,洪小亮还站在门口迟迟迈不开腿。
“小亮,你干嘛呢,还不进来吃饭?”夏鱼在屋里问道。
一阵沁人心寒的冷风吹过,洪小亮不由地哆嗦一下:“姐,我、我有点热,在院里凉快一会儿。”
最后,洪小秀端了个小碗出去,给他递去一段干煸肥肠:“哥哥,好吃!”
面对洪小秀天真乌亮的眼眸,洪小亮实在不忍拒绝,屏着气息将肥肠放入了口中。
奇怪?怎么又麻又辣,软软弹弹的?而且入口汤汁迸溅,香中带臭,臭中有香,吃过后让人欲罢不能,比想象中的滋味好吃百倍。
第70章 死人
自打赏菊会过后, 有余食肆烤鸭的销量日渐增多。
一开始,城中也有不屑去城西的人,不过在忍了几日之后, 实在是忍不住对烤鸭的的思念。
可无奈城中的大酒楼又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最后,只能拉下面子专门跑去城西一趟, 就为了买一只烤鸭。
借着烤鸭的热潮,夏鱼顺利的将肥肠也推到了人们的饭桌上。
肥肠味美价廉,成了普通人家最喜欢的一道菜。
而那些高门贵户,虽口上嫌弃着肥肠不干净, 说着不要不吃,私下里却让下人去买的次数最多。
夏鱼都眼熟了好几户跑腿的小厮呢。
不过人家不愿往外说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多嘴喊一句“哟,这不是张员外家的富贵吗”。
这日, 北风凛利, 吹得人头皮直发麻。
夏鱼将厚重的棉布帘挂在门上挡风,还没过一会儿, 就涌来了不少的食客。
“王伯,来二两卤肉、五个鸡爪、三截肥肠......”
说话的人搓了搓冻僵的手, 在嘴巴上哈了口热气:“天真冷。”
“是啊,眼瞅就入冬了,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冷呐。”王伯熟练地上称收钱, 动作一气呵成。
夏鱼听着两人闲聊, 惆怅地望向门帘子。
现在她手头好不容易攒了些银钱,想换个大的铺面,可往牙行跑了两趟都没有合适的地方。
城中铺面小店居多,换了过去跟现在没什么区别;面积稍大点的位置都在城郊, 每日光是去集市采买都得跑上半天的路程,实在是不称心。
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夏鱼和王伯一上午都没歇口气。
眼瞅快到中午饭点了,一下子涌进屋里三四个人,将狭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你们食肆的卤味有问题!”为首的妇人外批白色孝服,红着眼眶,怒气冲冲地望向夏鱼。
夏鱼放下手中的油纸,疑惑道:“大婶,您这话是何意?”
妇人被这么一问,立刻声泪俱下,嚎啕大哭道:“我男人就是吃了你们这儿卖的肥肠,昨夜腹痛一宿,今早、今早人就没了!”
正在挑卤味的食客脸色一变,摆了摆手:“我想起家中还有事,改天再来。”
后面排着队的几人也犹豫了一会儿,跟着相继离开,只留下五六个看热闹的人。
夏鱼盯着妇人,等着她的后续,可是她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连赔钱的事儿都没提。
夏鱼解开系在身上的襜衣扔在桌上,问道:“你男人在哪呢,带我去看看。”
她一天卖好几锅的肥肠,已经卖了五六天之多,这还是第一个出现腹痛至死的客人。
妇人拿出一条崭新的丝绸帕子,抹了一把眼泪,指着门口道:“就在屋外面,不信你出去看看!”
“你把你男人尸体拉来了?!”夏鱼的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的盯着妇人。
她只觉得这妇人有病,男人都死了,不老老实实地放灵堂里供着,反而把尸体拉去大街上,也不嫌渗人。
她有些怀疑这妇人是来闹事的。
妇人面色不善:“是啊,在你家吃死的人,当然要拉到你家门口了。”
夏鱼狐疑道:“吃死人你为什么不报官?”
妇人一愣,明显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跟着妇人来的一个小老头长得贼眉鼠眼,他见妇人没反应过来,立刻替她答道:“我们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家卖的东西有问题,不能让别人也上当了!”
“对、对,就是这样!”妇人使劲点了点头。
夏鱼扫了一眼这几个穿着孝服的人,掀了门帘就走出食肆。
王伯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立刻进厨房喊了洪小亮,叫他搭辆马车快些去书院找池温文回来。
如果这人真的是吃自家食肆的东西死了,那夏鱼可是会被关大牢的,得快些叫池温文回来才行。
有余食肆的门口聚着一大群人,他们见夏鱼从屋里出来,下意识地便让出一条道。
议论地声音也戛然而止,质疑的目光犹如把把利刃,纷纷刺了过去。
夏鱼大步走上前,看了一眼躺在破草席上的人。
只见这人身上被蒙着一层白布单,露出一双沾满泥巴、穿得变形了的粗布鞋,看不出长什么模样。
妇人跟在夏鱼身后走出来,见到地上的死人,一下便扑跪倒在地上,趴在尸体上痛哭起来:“孩儿他爹,你死的好惨啊!”
“把他身上蒙的白布掀开。”夏鱼在一旁淡淡道。
“什么?”妇人猛地抬头,不明白夏鱼有何用意。
夏鱼道:“不让我看见人,我怎么知道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妇人来之前只接到交待让她演戏,并没有说草席上的人是生是死,她的心里也不确定。
“这是假死?”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不知道啊。”
“等一会儿掀开白布不就知道了。”
看热闹的人好奇心被吊得更高了。
妇人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磨蹭了一会儿,突然哭的声音更大了:“我男人都死了,你还让大家都看他的尸体,让他不得安宁,你有没有良心啊!”
夏鱼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她又好气又好笑,越发的觉得这妇人是在找茬了:“大婶,你说这话不心虚吗?把你男人从灵堂拉到大街上的人可是你啊,到底是你不想让他安宁,还是我啊?”
妇人无理取闹道:“要不是吃了你家的卤肥肠,我男人能死吗?肥肠那腌臜玩意儿是人吃的吗?”
妇人说这话,在场的人可都不爱听了。
他们几乎都吃过有余食肆的肥肠,还很喜欢吃,但让这妇人说成腌臜玩意,话里话外还透着鄙夷,着实让人听了不爽。
贼眉鼠眼的小老头走上前,劝道:“弟妹,你别伤心啊,你要是跟着去了,我大侄子可怎么办啊,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