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在摊子后面吃冰粉的张茂学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嗽了老半天。
有余食肆?对了,这个名字他前些日子听几个朋友提起过,好像说是池旭阳收并的目标之一,怪不得方才听着耳熟呢。
听到张茂学的声音,池旭阳嘲讽道:“张茂学,你家都穷到让你吃小摊上的东西了啊?说出去也不嫌丢脸,这看着就跟一坨狗屎似的东西你也能咽的下去?”
池旭阳一直瞧不上张茂学,城中一众公子哥,就属他和张茂学混得最差,但他俩谁也不服,都不想当最差的那个公子哥,因此相见总少不了冷嘲热讽两句。
张茂学被说得满脸通红,手中的冰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洪小亮和白小妹也知池旭阳是个难缠的人物,皆是气得满脸通红。
一直淡定的池温文蓦地抬眸,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池旭阳:“池家真是甚幸有你,只怕你这个德行过不了几年池家就要败了。”
一语得罪两家人,不是池旭阳干不出这事来。
池家世代皆是做生意之人,能传承下来靠的便是以礼待人,和气生财。而池旭阳这般高傲、意气用事,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再怎么也比你这幅穷酸模样强!”池旭阳回身想要叫自己的贴身小厮,却发现小厮被他留在街口看马车了。
池温文放下手中的葫芦瓢,起身走到池旭阳身前,低声讥笑道:“池旭阳,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见好就收,别一不小心就把池家的老底都赔进去了。”
池旭阳一愣,眼神飘忽一下,镇定道:“你想说什么?”
池温文笑而不语,直勾勾盯着池旭阳。
池旭阳被他瞧得心里没底,冷哼一声,连香都不去上了,扭身便往马车的方向走,着急赶回东阳城清点账簿。
张修文看了一眼还坐在摊子上弟弟,想到池旭阳那番侮辱之语,心头攒了一口怒火,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回去,坐在这干什么!”
听到张修文催促,张茂学赶紧又往嘴里扒拉两口冰粉,道:“大哥,我还没给钱呢。”
他刚才想了一下,反正东西都已经吃到嘴里了,随便别人怎么说,他也不能辜负了自己的嘴巴。
张修文忍住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摸出五两银子隔空扔过去,怎么瞧张茂学都不顺眼,他怎么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大酒楼的饭菜不去吃,非要买小摊小贩的贱食。
张茂学一把接住银子,将银子放在桌上,对夏鱼歉意一笑:“老板,对不住啦,没想到吃个东西还搅合得你做不成生意,这些银子算是赔偿。”
他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刚才张修文叫他,池旭阳也不会注意到这家摊主就是他的死对头。
夏鱼将银子还给他,摆了摆手:“找不开,这顿饭算免费请你吃了。”
张茂学作为一个公子哥怎么会好意思白吃人家的东西呢,他见夏鱼也不是那种贪财之人,便拍胸脯保证道:“老板,我是东阳城张府的二少爷,往后你若是在东阳城有什么事,找我保证帮你办妥!”
张修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往外扯:“瞎说什么,赶紧上山去,祖母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张茂学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回身保证道:“记住有事找我啊!”
夏鱼朝他挥了挥手,继续忙活着手中的事。
摊子上的气氛有些低靡,被池旭阳这么一搅合,众人原本高涨的情绪都低沉了不少。
夏鱼干脆将摊子上的东西都收了,笑道:“今儿个不以赚钱为目的,咱也上山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然而众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各个都垂头沉默。
洪小亮深吸了一口气,打着鸡血安慰道:“姐,咱不能因为闲杂人就不做生意了啊,咱应该更努力把东西卖完,证明咱家的饭食受欢迎。”
白小妹在一旁点了点头:“嫂子,我觉得亮哥说得对。”
王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背对着众人的池温文,没说话。
夏鱼知道今日这件事对池温文的伤害是最严重的,毕竟先是被赶出了府,又被人无端嘲讽了一番,任谁都不会一笑而过。
她抿了抿唇,沉声道:“王伯、小妹、小亮,摊子的生意就交给你们了,我带池大哥去山上散散心。”
洪小亮往炉灶里添了一根柴:“姐,放心交给我们吧。”
夏鱼走到池温文的身侧,见他的神色平淡如常,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她扯了一把池温文的袖子,小心翼翼道:“我们去庙里看看吧,你不是说这里的佛祖最灵验吗,咱们去拜一拜,也好去去晦气。”
池温文应了一声,将脚边的碗盆收好,随着夏鱼一起挤进熙熙攘攘的人潮里。
两人被人群冲散了一波,夏鱼好不容易才找到同样在寻找她的池温文,彼此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拉住对方的袖子,默默往山脚下的台阶处走去。
寺庙坐落在半山腰处,要想上去烧香拜佛,需先登上一百八十阶台阶,许多人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路边歇息,人流也被分散了不少。
夏鱼和池温文倒是因为经常干活,体力要比常人好许多,爬完阶梯到寺庙时,也只是额头布了一层密汗。
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将阳光挡在外头,让山上的空气比山下清凉许多。
夏鱼好奇地跟着人群往寺庙里走,这里不似她想象中的寺院那般整洁,有青砖绿瓦,还有不少的僧人打坐念经;反倒是土墙青石路,连个寺庙的牌匾都没有,穷破之极,僧人也只有看门僧和一个扫地僧。
“这里的香客挺多呀,怎么不用香火钱把寺庙修缮一番呢?”夏鱼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池温文早上在叶石那里打听过寺庙的情况,便解释道:“庙里的师父说佛祖慈悲为怀,怜悯天下,香火钱不应修缮寺庙,而是要拿去拯救苍生百姓。东阳城有一间庇佑所就是这里的僧人所建的。”
“原来如此。”夏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这间无名寺庙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
她和池温文来到院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朝着正中间端坐着的佛祖泥像拜叩三首,捐了一吊香火钱。
寺庙深处有一座荷花凉亭,这也是池温文打听到的。
两人从香烟缭绕的屋子出来,慢慢朝着寺庙深处走去。
池温文问道:“你刚才许愿了吗?”
夏鱼摇了摇头:“没许,我又不信这,你呢?”
池温文看了一眼前面铺在地上的石阶,迈上一步道:“许了。”
夏鱼笑着望向他:“那可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池温文淡然一笑:“你不是不信吗?”
“那也不能说。”
池温文轻笑不语,突然感觉自己倒像是女子家似的,许什么愿得一心人,合家欢这些愿望......
夏鱼走在他的身侧,随口问道:“你方才跟池旭阳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池家的账簿八成有问题。”池温文有些惆怅,他之前是发现了一丝端倪,不过也是自己的推测:“在倍香楼事件后,我打听过池府的消息,推算过池家的收支,池府现在的账务很有可能有个大空缺补不上。”
“你怀疑跟池旭阳有关?”
“嗯。”池温文没有否认,“现在池家的大部分商铺都在池旭阳的手中,府里的财务都由他的妻子王氏打理。”
第44章 原来如此
这会儿大部分人还在寺庙里烧香求佛, 只有夏鱼和池温文两人漫步在石径小路上,那画面宛如一幅浪漫的才子佳人图。
夏鱼走得有些累,在凉亭寻了一块石凳坐下, 她眺望着满池娇艳欲滴的荷花, 内心波澜起伏。
没想到池温文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能凭借自己的推算知晓池家的收支有问题。
而池旭阳最后的反应, 大概也印证他的想法。
池温文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荷花池,开口道:“我托白庆打听过池旭阳,他除了在东阳城经营了一座酒楼,另外在周边的镇子也经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酒楼。”
夏鱼有些不解:“这也是一种经营手段啊, 挤走规模小的食肆,垄断市场。”
“你可知池家原先在东阳城的铺面有多少吗?”池温文顿了一下,又道:“除了阳香酒楼,东阳城的布庄、胭脂水粉铺, 大半都是池家的。而现在, 池家所有的家产,只剩下一家阳香酒楼, 还有周边十几个子酒楼。”
夏鱼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的源头都要归根于池旭阳的母亲,王家人。”池温文看向夏鱼, 问道:“你可知,我之前病重,王伯曾回过一次池家?”
夏鱼对上他的目光, 点了点头, 这件事王伯曾无意间跟她提起过。
池温文接着道:“那次应该是池家面临的第一次危机,各大铺子相继亏损银钱。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王氏的弟弟,也就是池旭阳的舅舅,染了赌瘾, 欠了一身的债务。
王家本身就不富裕,王氏知道弟弟被人追得回不了家,就暗地里卖通各个铺子的掌柜,在账簿上做手脚,拿了银子援助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