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权眸色浅淡,回首望着少年,见他眼中满是恳切,她便又软了态度,随他去了。
谢知言唇角一勾,从兜里掏出一支新的润唇膏,拧开盖子。
纯白膏体触上谢之权柔软的嘴唇,顺着薄唇纹路滑动涂抹,将滑腻唇膏覆盖住干涩唇瓣,最后两瓣浅色嘴唇被涂得亮晶晶的,在暖洋洋的日光照射下看起来色泽饱满,引人遐想。
谢知言在认真看着谢之权的嘴唇,谢之权却是将目光淡淡落在他的身上。
原本毫无其他意味的动作,谢知言忽然便觉得不自在起来,耳根微微燥热。
草草结了尾之后谢知言狼狈地后退几步,垂眸将润唇膏盖子合上后便手忙脚乱地塞到谢之权手中,结结巴巴地说了声他先回房间放糖果,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谢之权将润唇膏放进兜里,挑了挑眉,觉着有些莫名。
他们二人在庭院驻足的时间不短,但是佣人大多都在宅内忙碌,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殊不知在谢之权来时,谢知思遥遥便从楼上窗口见到她的身影,心思微动,取过一份不算新年礼物的新年礼物犹犹豫豫地下了楼,在他终于鼓足勇气去见谢之权的时候,却是发现谢知言早就在了。
他看到谢知言动作逾越地给谢之权涂嘴唇,两人亲近而氛围温馨,相望时那股默契以及难以言喻的羁绊令任何人都无法插足他们其间。
谢知思还看到,谢知言手中拿着一袋,只有国外才有的私人定制手工糖果,价格昂贵地令人咋舌。
他忽然就把东西藏到身后去,整个人埋入角落阴影中一言不发。
长这么大以来最为渴望和期盼的安全感以及毫无理由的偏爱,谢知言可能,真的拥有了。
而他,依然挣扎在随时能够杀死他的虚情假意中,不得脱身。
......
一整个年,谢家除了谢之权和谢知言,其他人都过得索然无味。
谢之权近来精力都在公司那边,面上连跟谢建国装装样子都懒得了,而谢建国也不曾再将谢之权拉去书房灌输他那些害人不浅的理论。
因为谢建国发现,谢之权从很早开始,就没再用过一分他的钱了。
他有时候会觉得,谢之权是不是藏了不少私房钱,一边偷用着他的钱,一边面上却装作死倔到底,直到谢建国看到谢之权换了一辆价格不菲的辉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他却又觉得谢之权是不是在外头谈起了恋爱,否则哪来这么多钱能让她过得那般潇洒?
思及此谢建国更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将谢知思换成继承人的决定也格外英明。
谢之权就是没用,还没眼力见,嚣张惯了。
等她在外头受的苦多了,才会知道乖乖当个大小姐多舒服,到时候再替她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何不快活。
赚得盆满钵满的谢之权自然不知道谢建国的所思所想,若是知道大抵也是嘲讽一声,要不是生在谢家这种有名望的百年豪门,谢建国的格局却是连一个市井小民也不如。
目光短浅又狭隘,自负又狂妄。
可惜了谢家上任家主同妻子都去得早,不然也轮不到谢建国搁这儿无法无天。
而被谢之权狠狠磋磨了一顿的白莲,不论心里怎么盘算,面上至少学乖了不少,懂得当着谢之权的面小意温柔地讨好着谢知言,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方方面面照顾得周到极了。
而老老实实读书不再藏拙的谢知言,一跃而上的成绩令谢建国近来对他也是多了两分关注,偶尔还能和颜悦色地问问谢知言的近况。
谢知言对此,内心再无波澜。
现在唯一能够牵动他所有情绪的,也唯有一个谢之权。
冬去春来,时光经不住一秒停留。
谢知言答应了谢之权的建议,选择了跳级,跟谢知思一同参加高考。
小学初中跳级的人不能说多得如过江之鲫,但至少比高中多得多。
因为高中难度大,知识深,跳级难度直接翻倍,因此在谢知言跟学校提出跳级申请的时候,周遭人还觉得他狂妄自大,嘲笑了好一阵时间,直到结果出来,谢知言一脸冷淡地搬去了高三的班级,所有质疑他的人,脸都被狠狠抽得又红又肿。
谢知言换去了谢知思所在的重点班,老师也不知是作何想法,直接将双生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谢知思原本是校内所有人心里的神,因身体原因比谢知言晚入学一年但在初中部直接连跳两级的事迹,高中部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他除了体育不好,其他基本是全面发展,稳站尖端。
再加上他又成了上流家族的继承人,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更是成倍增加,发光发热的谢知思直接将透明人一样的谢知言对比成了一个废物。
直到谢知言不知道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一夕之间翻身爆发。
“暂时把属于你的目光抢到了我这里来,对不起。”
谢知言平静地收拾着东西,对周围惊奇艳羡的目光皆不为所动。
“你没必要道歉,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别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小红花那件事上,我不是怕你抢我的目光,我只是怕没有小红花,会被打。”
谢知思垂着眼眸,清冷冷的目光望着铺满了试卷的桌面,语调冰凉。
有些话早该说清,但谢知思只想多为自己考虑,便选择沉默。
现今也没必要藏着了。
谢知言拿着试卷的手一顿,闻言有些怅然,唯独没有错愕。
谢之权说的没有错,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对谢知思尽到保护的责任,只会一昧的逃避忍让。
谢知思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许虚伪是白莲教的,野心却是他给的。
因为谢知思极度缺乏安全感,得不到别人给予的安全感,他便只能选择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了。
所以坐上谢家家主的位置,得到至高的权利和难以动摇的财富,是谢知思的最佳选择。
但那毕竟是不属于他的东西,得之理亏。
“我知道了。”
留下这句话后,谢知言便缄默了。
太多东西是现在的他不配说也不配问的,唯有足够强大,才有底气。
以前的谢知言无所依靠,心有累赘,以亲缘为名的枷锁将他钉死在了尘土之中,翻身无日。
现在的谢知言身后站了一个强大且坚定的存在,令他心间发热,开始敢拥有属于自己的期盼和未来,以及弥补过去,真正地开始学会去保护一个人。
野心和欲望能够激励你疯狂向上攀爬,但登顶的空虚和寂寞却如黑洞一般无法填补。
唯有爱与信念,一生难求,得之却是一生之幸。
四个月之后。
谢知言和谢知思一同进入了最终的考场。
这几个月来谢知言将自己全情投入学习当中,甚少一有空就摸手机粘着谢之权,毕竟他曾答应过谢之权,必然要取得一个足以令她满意的成绩。
坐着谢家的车来到考场外,谢知言默默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山人海。
没有看到谢之权。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她还是没空吗。
手中文件袋被谢知言捏得咯吱作响,他垂下纤长睫毛,眼下略带低沉阴翳。
“思思啊,今天最后两场考试了,一定要好好加油!”
“等晚上回来妈妈叫厨房给你做大餐吃,好好补一补。”
白莲怜惜地摸了摸谢知思的脑袋,一脸慈爱温柔。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很有母爱光辉,白莲原本还想来谢知言这里装装样子,结果一碰到谢知言那个冷淡的眼神就一激灵想起了谢之权,立刻就退缩了。
对白莲敬谢不敏的谢知言非常松快地避到了一边去,独留谢知思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白莲。
当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发现时间过得尤其快。
转眼间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被繁重学业压在脊背上三年的学子,皆是一脸激动地冲出考场。
谢知思悠哉悠哉的,一路还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或者是凑上来和他对一对答案,亦或者是吹捧一番。
谢知言就孤零零一人,但也不是没人想上前,主要是不敢。
他成熟稳重地同周围都格格不入,气定神闲地来,风轻云淡地走。
谢知思还温和一些,对人都笑脸相待,谢知言连看都懒得看别人。
场外停了不少车辆,前来接考生的长辈基本皆是搓着手翘首以盼。
就连谢建国都来了。
谢知思随着人流一走出来,漂亮的他很快就被人簇拥着渐渐远离,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的老师都围绕着他,所有人的话题和目光皆为他所存在。
以前,谢知言为此羡慕到满心难过。
现在,他在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偌大的空地上都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欢呼或哭泣或相拥或喜悦的人,唯独谢知言站在中间安静又孤单。
有人不忍,想上前询问。
却听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一辆惹眼夺目的绚丽跑车停在那里,车上走下来了一个身段绝妙容颜张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