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祭了河神,收拾黄纸和香离开,卿八待他们走得远了,也准备离开时,见李旷忽然冒出来。
卿八重新坐回树上,屏息凝神。
李旷从草丛里拎出三名村民,卿八认出来,那三名村民,在石碑前骂过瑶瑶。
他们此时手被藤草困住,似包粽子般一个串着一个。
最前边的那名村民道:“李旷,你要做什么?我好歹是你不出五服的亲戚,你要忤逆长辈?”
李旷冷笑,“整个村子的人,和我都是亲戚,同一个祖宗下来的人。要是我个个都尊敬,哪尊敬得完?而且,禽-兽哪配为长辈!”
他下水,伸手一拉,那三人跟下饺子似的落了河。
站到最后边的一名妇女有些恐慌,她道:“旷娃子,你可不能干什么丧天良的事,都是一个祖宗,打断骨头连着根,你要是杀我,不怕祖宗晚上做梦来找你?”
“瑶瑶将成我媳妇,入我李家家谱,这事你知道的吧?”
“她又没有我李家血脉,入我李家家谱,到底不是我李家人。”妇女嘀咕了一句。
“可是她怀有我李家血脉!”李旷神情隐隐崩溃,瑶瑶还怀着孕啊,他们怎么忍心!
就算瑶瑶不是李家人,但瑶瑶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啊!
卿八精神一震。
那男的说一个祖宗,可以理解为同宗,那女的说,她和李旷是同一个祖宗,这就有趣了,难不成太白村世代兄妹、姑侄通婚?
“对,她怀有李家血脉,又是李家人将她抚养大的,她为李家做贡献有什么不对?”妇女振振有词,“要不是三姑,她早就没了性命。你看看你婶这代,只有寥寥几人有孩子,到了你这一代,除了你,谁还有孩子?既然她能生小孩,就得担起李家人血脉继承的重任来。”
“她不属于她,她是属于整个太白村的。”前边那个村民补充了一句。
卿八身子微微前倾,村里没有孩子的疑点,也解了,不是孩子都送到外婆家去,而是村里根本没孩子。
“想要孩子,去外边找啊,找个外村人,就有孩子,为何要盯着我的瑶瑶?”李旷双目赤红,望着他们三人目眦欲裂,“还有我的孩子,你们送瑶瑶去死时,有没有想过,瑶瑶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妇女瞪瞪前边那两人,道:“李家人不与外族通婚,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容打破。”
李旷望着自己族人,望着这些和自己几乎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亲人,眼底尽是凄然。
他一抹脸,冷笑道:“时代日新月异,守旧品只会淘汰,你们该淘汰了。”
他将第一个村民的头摁到水里,视线却落到那些后边两人脸上,“杀了瑶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后边妇女惊慌片刻,忽然镇定下来,“你爸爸也参与了这事,你也要杀他?”
李旷手下力道加大,他漠然片刻,忽然癫狂一笑,“那孩子没生下来也好,这样乱-伦肮脏的血脉,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他凄然道:“放心,我会将这罪孽的血脉,杀干净。”
第7章 世界一·床前明月光
后边妇女终于明白过来,李旷不是在说假,她一边手不断往后挣,试图脱身,一边骂咧咧道:“当初就不该送你和瑶瑶去读书,读书都学了些什么鬼东西。李含瑶那贱皮子,读了书就翅膀硬了,不想留太白村了,想得美!那是她的宿命,谁让她被三姑捡到了,她生来就是注定为我李家孕育后代的。”
“还有你,读书读成忘祖的王八蛋,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教你弑亲?教你为了个女人,连少族长的责任都不记得了?”
李旷任她骂,眼底尽是狠绝凶厉。
掌下村民没了挣扎气息,李旷将他尸身往旁边一丢,如法炮制杀了第二人,直至最后那名妇女。
李旷道:“婶婶,当初瑶瑶就是这样,被你们活活闷死的吧。别怕婶婶,很快的。”
“不,不要,旷娃子,婶婶错了。当时婶婶就说了,先让瑶瑶生下孩子再说,是他们,是那些臭男人,看上瑶瑶美色,不愿意等那么久。他们就想趁着你回来前,先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你回来后,知道瑶瑶已经成为孕体,就不会再反对了。旷娃子,放过婶婶好不好,我替你抓那些男的,替瑶瑶报仇。”
“我从小就拿瑶瑶当闺女看的,我若是能做主,又怎么舍得让瑶瑶去死呢?旷娃子,看在瑶瑶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你还记得不,瑶瑶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野草粑粑了。”
李旷缓慢而坚决地拉过藤蔓,问:“瑶瑶当时肯定向你求救了吧,那你心软了吗?”
他一把扯过那妇女的头发,用力往水底摁。
他望着挣扎越来越小的妇女,眼底尽是痛苦。
他复仇,有什么用呢?瑶瑶不会回来了。都怪他,若是他陪瑶瑶一起回来,而是让瑶瑶先回来,瑶瑶又怎么会遭遇不幸?
他也是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卿八望着李旷的背影,收敛之前的游戏心态。
悲剧面前,容不下任何轻慢与顽笑。
李旷在杀死的三人身上捆上石头,送上竹排推走,待竹排离岸十几米,他一扯藤蔓,竹排散架,那三具尸体随着石头沉入河底,竹子顺着水流流向河水下游。
李旷丢下手中藤蔓,转身上了岸。
离开前,他抬头往卿八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卿八目送李旷离开,心道,李旷果然不会随随便便对闯关者出手。
她背靠着大树,开始梳理刚听到的消息。
太白村先祖留下李家人不与外族通婚的规矩,于是太白村世代村内通婚,导致婴儿降生年年减少,到李旷这代,只有寥寥数人。
若他们再遵守这个不与外族通婚的规矩,就算李旷不复仇,整个村子的人也都会因为没有新生儿而灭亡。
于是为了新生儿,在三奶奶抱回李瑶时,村里就打起主意。
李瑶不是他们李家人,但是是村子里的人,她可与村里任何人通婚。
繁衍是生物本能,谁不想拥有自己后代?于是,他们决定共妻,李含瑶便是这个妻子。她存在的目的,便是给村里男丁生孩子。
不过,因为李旷喜欢她,看在李旷是村长之子,李家少族长的份上,村民对李含瑶多有优待。不过,这份优待应该是不包括读书的,应该是李旷据理力争,李含瑶才能随李旷读书。
幼时李旷或许不懂,但等他长大了,喜欢上了李含瑶,自然不愿与人共妻,于是他打算和李含瑶在外边生活,不再回村子。
那些村民当然不愿,他们都想拥有自己的子嗣,于是因为某些意外,李含瑶不得不回来。
而回来,便是悲剧之始。
村里人捉了含瑶,打算直接共妻,如此等李旷回来事已成定局,他不接受也得接受。不想含瑶性烈,坚决反抗,村里人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改变主意,决定将含瑶献给河神。
这儿有两处疑点,一是共妻这个主意,和三奶奶抱含瑶回来,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是村里人打了这个主意,三奶奶才从外边抱回李含瑶,还是三奶奶抱回了李含瑶,村里人才开始打主意?
二是,祭河神时,张静是活着送给河神的,但听李旷的意思,含瑶是被村里人杀死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打着祭河神的口号杀了含瑶,还是含瑶比较特殊,要先杀再送?
前者不太可能,村里人还指望含瑶生孩子,不会主动杀她;若是后者,那是因为什么?
卿八回忆来村子后的点点滴滴,求答无果。
她暂时将疑问放下,视线落到村口最西边那所房子,房子孤零零的,房外一两根翠竹,萧萧肃肃,看起来分外凄凉。
但卿八却生不出任何同情。
那个慈祥的为孙女骄傲的老奶奶,在她抱着孙女最爱的布偶娃娃时,会不会听到含瑶问她,你为何害我?你为何不救我?
在含瑶之悲剧里,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含瑶与卿八素未平生,可是卿八透过含瑶的作品,却仿若与含瑶相较。
她忍不住为这个美好的女子叹息。
她书画上天分卓绝,将有光明未来,或可留下传世名作,可是她的性命,却在二十二岁,戛然而止。
村里这些人,确实都该死。
重回村里,卿八发现村里房顶和水管都抹了油,且房顶上还放满插满钉子的木板。
若是没留神走在上边,会踩中油打滑,从而摔到插满盯着的木板上,直接摔成个血窟窿。
这个村子的人,果真穷凶极恶,对生命没有丝毫敬畏。
卿八从房顶跳下,沿着村里小巷走。
她耳朵灵,脚步轻,贴着墙壁听动静,像轻烟般无形无定,从村外摸到十字街,一路无人发现。
十字街广场上,村长和村民正在大快朵颐,吃昨晚残留下来的席面。
卿八所有所觉,她窜入附近村民家里的厨房,果然,里边干干净净。这些村民,以后吃饭估计是在十字街广场统一吃。
闯关者得自己解决自己的食物。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