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驱车回家，熄火下车时，见到消失了有一段时间的龙笙。
她还是喜欢穿裙子，即便是冬天。
但她似乎瘦了很多，光腿穿着的黑色中筒小皮靴显得有些空荡。最明显的还是脸上的妆容得不那么服帖，显出她深陷的眼眶，和不那么好的气色来。就是这糟糕的气色，完完全全出卖了她这阵子嗑什么东西过了头的事实。
这还是那个拿了他的分手费，趾高气扬说他一定会后悔的那个前女友么？
这就是那个，还希望像在米国一样，想要以前那一套开放式关系，被他拒绝时，对他嗤之以鼻的那个前女友么？
不知为何，曾经出现在心里很多次的，真切问过自己是不是应该留住龙笙时的内疚情绪，像是一点点得到了安抚。他不想继续了，以前那种漫无目的，不停麻痹自己的生活。
龙笙见到言瑾下车，便一步步聘聘婷婷地走来，她将手搭到他的肩上，眼神柔媚地唤：“瑾。”
言瑾没有应。
她的嗓音中带有些沙哑，这在言瑾听来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他一动不动，透过她，看到的却是那个卷长头发的身影，每次都笑得洋娃娃般甜美，却总是牙尖嘴利的那个女人的身影……
“当着我的面发呆，是在想别的女人吗？”龙笙的嗓音适时响起。
这警醒了言瑾，使他回过神来，带着警惕及不满，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龙笙伸手捂嘴，笑得娇娇俏俏，“我去找你，你也不肯见我啊。”
“是不是因为，”言瑾捉住她的手，从自己肩上移开，笑容很冷，“分手费不够你用的。”不知道来他家告状，老头子准备给她多少钱。
龙笙摇头，极好意思的，身子又像水蛇一样贴过来，“人家真的想你啊。”
正要躲开她，言瑾见到自己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之上。
而后者也已经见到言瑾，看到两人搂搂抱抱，怒意更甚，“你给我滚进来！”老爷子旁边站着言瑾的亲生母亲，她则是一脸怎么劝都不管用的绝望。
进了客厅，言瑾才发现，向希和言泽不知何时也被叫了回来。他站在门口，见到他二人亦齐刷刷扭头，心里更相信自己的猜测。
言父被老婆拉着，听了多少的「瑾瑾只是不懂事」的苦口婆心，反而落后一步进来，看到言瑾要站相没站相，更加来气，横腿一脚踹在他的腿弯：“没出息的东西！”
言泽与向希都有些动容，言父没说叫他们过来是有什么事，但来时撞见的龙笙，以及此刻的情形，都在提供着线索，大抵是言瑾背地里黑向希的事已经被言父所知晓了吧。
言瑾身高腿长，重重一晃，但因为在倒下时抓住了沙发靠背，导致他半跪在沙发前。形容狼狈。
言父声色俱厉在他身后问：“你没什么要对希希丫头说的吗？”
言瑾扒着沙发，艰难爬起，目光对上向希的。此刻他的眼神中没有捉弄和恶意，甚至写着对不起，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心知肚明的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再怎么真也像是被逼的。
向希心里也知道，现在就让她说没关系是假的。但是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以这样的方式得来的道歉，也毕竟不会持久，可能会酿造成更浓厚的怨念。
言泽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他与向希确认一眼，打算开口劝停。
但是言父动作更快地，在言瑾刚站好时，没有等到一个悔字的他又是一腿踢去。
这次言瑾支撑不住，咚地摔在了地上，手掌与地板重重摩擦。
言瑾的母亲立在门口，看见这幕，泪水登时就下来了。她的儿子何时受过这般苦楚？
言父顾自说道：“你还不知道错？自己没本事，只能嫉妒小泽的公司，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养个饭桶都没有你这么蠢毒！……”
言瑾低着头，双眼失神。
这背后的事实再清楚不过，言瑾背地里给向希使绊子，就是给拼命给言泽制造麻烦。这种方式，不论言泽是输是赢，大概结果都是两败俱伤而已。的确是蠢了点。
但是，言父当面这样惩罚言瑾，谁也说不清，真的是对向希和言泽的补偿，还是没有教好儿子的恼羞成怒。
言瑾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要两个儿子的人，是您，不是我们。”言泽终于出声：“不要用您那套来惩罚我们。”
言父望过来，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狠厉的眼神收敛，竟然切换成一副慈父面孔，忏悔着，说：“当年是我忽略了你。”
言泽并不领这情，垂下眼睑，没有接话。当年？母亲故去后，他是什么心情，他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不想知道。
向希大概明白，身边这人被戳到了痛处。
她主动地，去牵言泽的手，想借此给言泽一些力量。然后，她抬头，对言父说：“伯父，这件事，还请交给我们自己解决吧。”如果没有她这个利益相关的观众，相信现在，局面能够平和很多。
言父满脸的不赞成，伸手指着言瑾的后脑勺：“这你都能原谅……？”
言瑾面如死灰。他没想过向希还会原谅他，他做的时候就打算鱼死网破的。但是向希此刻确实在为他说话，在挽救着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如果向希真的说已经原谅，那就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卑劣。
他闭上眼，等着向希宣布他的死刑。
“并没有原谅，”
言瑾不由睁开眼。
只见，向希很认真地应，掷地有声：“所以我会等到言瑾大哥自己来道歉，到时候我会考虑要不要接受。以及您……”
她顿了顿，双眼清明有力：“如果您是要向阿泽哥哥道歉，也请换个方式，自己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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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第87章 女二没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处事却如她吐字一致的，字字清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言父听了向希的话，先是愣住。
一般小姑娘家家的，遇到这种事情，早就红着鼻子回家哭诉了。看他家老二对她的宝贝程度，如果向希真的诉过苦，言瑾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也是奇迹。
但你要说向希纯粹是好心使然，她自己又说，“还没有原谅”。作为一个小姑娘，能够这么坦荡，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可是没想到的是，向希这丫头是真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还胆大包天地说他不真诚，让他给老二道歉？
几乎是在向希说话的同时，言泽看向她，目光中是止不住的震动。
向希说出了，他从来没有对外说过一次的话。
比起真的听到老爷子道歉，此刻的被理解，让他感到了一些久违的，被他连同对母亲的想念一同封存的温暖。
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但是她却懂。
她还在身边，真的很好。
他反握住向希的手，坚定回应她。
言父回过神来，道歉自然是不可能道歉的，这太跌份。
他干笑了两声：“你这小丫头……”
“对您来说应该很难做到吧，”向希看出来，言父还是拉不下来这个脸，她也不强求，诚恳也直白地说道：“但还是希望您可以知道……我们已经长大成人，您不能再用小时候那套来对待我们了。”
言父哑口无言。
向希告辞回家，言泽送她，二人就这样出了门。
如向希所料一致，她和言泽离开，失去观众，言父果真没有了训斥言瑾的必要。
就连教训言瑾本身，都失去了原本的震慑效果。后母主动将言瑾扶起，哀怨的泪眼看着言父，哭到：“小瑾就算做错事，你也不应该这么对他……”
言父一言不发，也转身而去。
究竟做错了什么，该怎么对待，相信他们母子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出了言家宅院，向希一改严肃，暴露出强行掩饰的纠结：“我以后……可不敢来你家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她就有点紧张：如果言父就此对她印象变坏可怎么办呀？
言泽不解：“嗯？”
向希叹气：“我这么大言不惭……伯父肯定讨厌我了。”
她的紧张，在言泽面前一览无余，原来她为他仗义执言，不过是小纸老虎行为，有点好笑。
但不知为何，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坚实的柔软。坚实到，看到视线范围内的这个人，心下就不受控制地软成一片。
手上动作总是快过思考，修长胳膊一伸，面前的女生就被揽进了怀里。
动作之快，向希都没反应过来。
言泽的外套带些凉意，但似乎因为这人抱得很紧。在他的怀抱里，温度以最始料未及的速度升腾，她从握着的指尖到心口都发烫起来。
她的左边耳朵贴着他胸口，仿佛能听见那坚实有力的心脏搏动，而这幻听般的心跳声，仿佛带着什么暗示，促使她的心也不由自主悸动起来。
向希不明白怎么回事，困惑着，有些扭捏不安。头顶却传来一道声音：“别动。”
不及她回答，言泽又补充：“否则我就亲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