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泽和它对视一眼,也假装看不到那双圆溜溜的蓝眼睛里的控诉。
Lucky剑走偏锋,四处晃悠,企图引起两人注意,沿着电视机行走,却一脚踏空,哐当掉下地面。随即,一只黑色遥控器也落下——正是它四肢乱舞,妄图抓住某个支点时从茶几边缘扒下的,负责大厅灯光、空调与电暖的物联网遥控器。
遥控器与猫的化学反应,就是客厅骤然间停电一般,全黑下来。
一瞬间,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呼吸和心跳。
明知道言泽就在眼前,可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能通过被握住的手腕,来确定对方的存在。仿佛全身血管经脉,都集中在手上,紧张的,滚烫的。
向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来,只能在心里腹诽:这灯,貌似在搞事情。
言泽竟然也没松手,叫出她的名字:“希希。”
“我在。”向希立刻回答。
言泽这才放心道:“嗯。”
向希却闹不懂他的用意,只是黑暗中嗅觉和听觉都变得敏锐,同样的,还有五感中为数不多的触觉。察觉到自己被手腕上的力道往前一带,倒是微微靠近了某人胸口的位置。
向希仿佛第一次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另外的,也在热烈的心跳声。
只是这样聆听着,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人的低头靠近,随着直觉,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彻底失去视觉的刹那,头顶感受到一个温暖而安心的亲吻。继而,那人将下巴也搁在她头顶,仿佛是在休息,他轻轻喟叹:“你在,就好。”失去的记忆,他会慢慢帮她找回来。
向希缓缓睁开眼睛,显然……事情并没有朝着她设想的不纯洁方向去发展。
言泽也不掩饰自己的所做所为:“我会等你的,等你拿到属于自己的奖杯。”声音里带着温暖笑意。
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不过,原来他一直都替她记得的,那个晚上相互表明的心迹。
也罢。向希也放任自己靠在言泽的胸膛,嘴角,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浅浅微笑。
就,允许他抱到小肥猫再把灯打开为止吧。
于言泽而言,是从未有过的安心时间,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考虑,什么人都不要来打扰的时间。这安心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起来,“路过”向希房间,见到她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一箱玩具。
“你把它们带回来啦?”向希听见声音回头,她头上是一顶略小的生日礼帽,显得有些滑稽。幼年时,他生日,她想方设法要抢走,然而回家的时候又丢三落四,忘了带走。
小时候的事情,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呢?
言泽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说道:“上次和你一起回家时看到,有点怀念。”
是了,眼前正是自己小时候的玩具,放在向希房间,本是打算与她一起整理。
向希看着言泽,迅速地又有了一个鬼主意,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给他戴上。
看着这位成年美男戴着自己正太时期的小帽子,身为捣蛋鬼的她心满意足,顺手拿起手机,就要偷拍。
言泽条件反射地伸手挡脸,指望躲避镜头。第一反应不是制止而是躲避,这么多年,依然把她的胡闹当成了自然。
向希却忽然停下自己的动作,放下手机,有些纠结地开口:“阿泽哥哥,其实我得说……我又把你安排的事情搞砸了。”
言泽并没有这方面的预告信息,又?他以眼神询问向希的意思。
向希薄唇抿成一线,“我应该是,又把欣姐给作到解约了。”
自停车场一别,没有再见到自己的经纪人了。包括最近节目组的事件,车欣也没有再出面帮忙。看到生日礼帽,倒是一点点想起来,自己的梦想,与对面这人,为了帮她实现而做的努力。而她,又没有表现太好。
这件事言泽有印象,不由得伸手摸上对面正在惭愧的人脑袋瓜,“解约的事我听说过,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向希郁结得眉毛快掉到地上,“事实是我答应欣姐起码要听话,这点小事都没有做到……”
对面的言泽不赞成地摇头。
晨曦从纱窗中透入,用力装点着本就梦幻布置的房间,换了另一条纯白雪纺荷叶边水睡裙的向希,也被衬托得颇为空灵,像是从森林里偷跑出来的小鹿精。
言泽看得有些怔,愣是迟钝了一秒,才做出回答:“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见她。到时候,你亲自听听她的理由吧。”
向希用心答应。
不抱希望的事了,但是他也一起去的话,可能多少会好受一些吧。
不过,这世上,刚刚好的事情并不多,鼓起勇气打电话过去征询时,车欣并没有接下她的电话。想到《暮色森林》正在筹拍,也在等待着她的决定,她只能决心,在进组之前利用档期空白将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搞定。
比如,会让父亲坐立不安的那件事情。
杨思维发现自己锻炼过后的直觉十分之灵敏,比如向希回来后神神秘秘对外打的电话,她就一点也察觉不到粉红泡泡,摆明了通话的对象不是老板!
在杨思维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弥补出她另一片思维拼图的人。
——虽然在女儿面前再三表示自己【坚决不会讨好】【用不着贿赂自己的女儿】【我可是你爸】等作为长辈的立场和尊严,但貌似还是十分没有尊严地四处打听女儿动态的向有信。
在公司“偶遇”韩辉,他旁敲侧击问出:“老韩,最近希希那丫头是不是又去你家告状了?”
韩辉很直接地否定:“这倒是没有。”
作为女生,“向希”一度以【韩伯父韩伯母更宠我】为荣,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去韩家打韩彦的小报告。对此,两家父母都已经习以为常。当然,此举大部分时候都是奏效的。
正是因为韩氏夫妇的许可,韩彦被“向希”借口家族聚会,实则只见到她一人,又被狗仔偷拍上头条的情况便不在少数。令长辈们奇怪的是,向希这样的举动,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未曾复萌。
不过,这并不影响向有信此刻用向希打小报告的事情当借口打听。
“老韩,你该不是又在替那丫头瞒着什么吧?”听到让自己安心的答案,向有信却更为狐疑。
韩辉爽朗一笑,“还真是,知女莫若父啊。”
希希给研发部送来几十箱能量饮品,说想来看看伯父。不过,饮品都是小彦代言的,她的理由是等以后有了自己的代言再送。
这话韩辉却不肯说了。
虽然在他心里,这种事完全没有必要瞒着她的父亲向有信,甚至应该有所张扬,但他还是非常信守承诺地为向希保密。
向有信没得到自己想要了解的关键信息,当然,这完全不妨碍他继续在各部门旁敲侧击,知道韩辉让秘书定了18层的高级会客厅,下午要会见客人。
桌面上的小型盆栽里,则被他找心腹放上窃听器。
向希是下午来的,进来时,又是墨镜又是口罩,只在保安大叔面前露脸,亮出过自己的访客证。依旧是知性好看的打扮,墨绿色H型薄款风衣,内里是白色雪纺衫,叠穿骆色针织小背心,下.身是一条细格纹森系过膝半长裙。
好看是好看,看的人替她冷。
果不其然,韩辉见她第一眼便说:“希希,这么冷的天气,你可得注意保暖啊。”
对比之下,他已经在这11月底,穿上厚厚的毛衣了。
向希闻言一怔,倒不是没听过韩伯父关心她的生活小事,实在是,她自己已经对不合季节的穿搭,习惯了。夏日拍跨季戏穿羽绒服,冬季又反过来。除非CG解决不了的取景要求,实在是没有哪个剧组,会为了一场戏以季节为单位安排场次,谁也没有那么多经费拿出来耗。
向希咧嘴,笑出八颗牙齿,“没事的伯父,我都已经习惯了。”
想到不仅希希这样,小彦大年夜参加活动回来,也经常就是一身单薄的正装,韩辉更担心了,“你们别仗着自己年轻,现在就该多注意一点了。”
向希不再辩解,乖巧地应:“好的。”
这么其乐融融的相处方式,让听着他们谈话的向有信不理解了。希希8岁以后在家就没这么好脾气过!
向希把桌上会客用的晧山咖啡端起来暖手,隔着微缭的雾气开口:“伯父,我有话想要对您说。”
特地选在韩氏来见韩辉,的确是在电话里听到父亲的气话后,顺理成章想到这样能够让父亲误会的场合。光是知道她来见韩伯父,多疑的父亲就能脑补出多少集的牢狱大戏了吧。
向希猜得极准。
听她这么说,向有信果然神经绷紧。
但向有信没想到,向希说的,仅是“和韩彦共同决定,结束这段婚约”的打算。
可能因为韩辉主管研发部门太忙,更可能是韩彦发现自己不够赔违约金,不想让自己父亲从热爱的事业中离开,韩伯母与他一直没有将这消息告诉韩辉。向希铁了心要说,因为,这是她想要改变的局面。违约金亦是。
韩辉听得沉默:“……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