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饭,戒饭!”
陆星画的喝声将戒饭的跳跃且飘渺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愿什么意?”
戒饭立正身姿,一派诚恳模样。
“噢,我是说,我愿意24小时铁山服侍您。殿下,您看您这身材,您这长相,您这气质,谁看了能不心动呢......”
戒饭别说边摸着陆星画的衣角,就要帮他脱去外衣。
“疯了吗,戒饭!”
陆星画甩袖,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狠狠逼退戒饭——他最近越来越胡闹了。
“不许吃饭,着人去找禾禾!另外......”
他冷语,将那两只精巧芙蓉糕重又拍回戒饭手中。
“看好她!”
他看向云锦书的房间。
她一向脾气倔强,焉知她气急之下不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
一天没吃饭。
还不是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把自己耽搁了。
陆星画黑着脸,气呼呼走进自己寝殿之中。
被那丫头一通吵,他很吃瘪,却又无奈。
另一边,与云锦书告了别的陆星禾狡黠地笑了两声,神气活现地扭过头,对着一众随从奶声奶气地下命令:
“都在这里等着,不许跟着我,听到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低下头,却仍旧跟着陆星禾往前走。
双后背后,威风地不能行的陆星禾扭头一看,众人都还在,白皙的笑脸啥时染上一层怒气。
“都说不了不许跟着,我就在街上逛逛。”
陆星禾皱起眉头,鼓气白嫩嫩的小肉脸,奶凶奶凶的。
穗子悄悄对对一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心领神会地各自转头,纷纷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陆星禾这才满意地拍拍手,从容潇洒地往前去了。
幸而叶风边走边探,走得并不算快,要不,即便陆星禾跑起来也不一定跟得上。
天色渐晚,华灯退去,渐行渐远。
退去繁华商业街的喧嚣,陆星禾随叶风走入一处偏僻街巷。
叶风心思沉沉,忽而放慢脚步。
陆星禾蹑手蹑脚跟在后面,也悄悄慢了下来。
“上东街?”
她看了看墙上的街牌号,心底暗暗好奇。
这是一片古老街区,听闻此街区此前曾也繁荣,盘踞着数家达官贵人府邸。
后因几家权贵相继出事,便有传言此地风水不佳。
未出事的那几家便也匆忙搬离了。
叶风他来这里干嘛?
不远之处即是热闹街区,偏此处荒凉破坏。
深巷内零星几处人家,周围是浓重的压抑的夜色,几点烛火狭隘灰漠,几声狗吠哀哀传出,一派残年消沉的晦气。
陆星禾缩了缩脖子,提起裙角,小心翼翼跟在叶风身后,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叶风。
若在平时,机敏的叶风定会觉察身后有人。
而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这处断壁残垣中。
十数年不见老宅,叶风扶起早已破败不堪的牌匾,越过矮墙残檐,轻轻落于院内。
巍巍然一座三开间的高屋,栋柱梁椽撑架着大屋顶,墙壁全已圮毁。
楹联跌落,主柱俱在,中间通道,而今也只见碎砖蒿莱。
“父亲,母亲,梦梦……”
叶风喃喃自语,如梦呓般,虽灰尘满布,虽残枝败叶满地,却有麻痒痒有股亲切感。
曾经的豪门大宅,林园相连,楼廊、画舫、练武场、藏书阁……
虽早已不似十数年前模样,他仍然执着了方向感,自主地向着他的“童年”、他曾经的大家族走去。
贪婪地东张西望,叶风品味着心中莫大的喜悦和哀伤,步履虚浮,此前所调理好的老成持重的心境,至此骤尔溃乱了。
喜悦,为叶家之事马上就要水落石出。
哀伤,为曾经的天伦之家,如今天各一方,这世间孤零零只剩自己。
像是落于一场噩梦之中,叶风心有戚戚。
却不觉惨白月光之下,一黑影一闪而过,迅速藏身廊柱之后。
“谁?”
叶风疾呼一声,思绪骤然收起。
无人应声,只有飒飒风声时不时穿过,周围寂静一片。
叶风扫视一圈,眸底聚起一层冷冽之意。
有人跟踪?
气氛怪异而阴冷,藏于假山之后的陆星禾忍不住缩成一团,小心脏早已吓得砰砰直跳。
好恐怖,比恐怖屋还要吓人。
几只黑鸟掠过,嘎地一声飞往枝头。
陆星禾心脏骤然紧缩,她不要再躲了,再躲下去会被吓哭的。
“叶风,呜~”
陆星禾双手抵着下巴,颤巍巍就要从假山后露出头。
却忽然,一黑衣人跳出,一把尖刀闪着寒光直逼眼前。
第九十九回 夜沉山雨来
好恐怖,比恐怖屋还要吓人。
她不要再躲了,再躲下去会被吓哭的。
“叶风,呜~”
陆星禾双手抵着下巴,颤巍巍刚欲开口。
刹那间,一黑衣人跳至眼前,一把尖刀闪着寒光直逼眼前。
那刀极快,眼看就要次破陆星禾的面孔。
那人,那刀,仿佛已酝酿了许久,动作极快,极准。
寒光乍现,直逼陆星禾眼前。
却又忽而调转刀刃,只向着陆星禾臂膀而来。
一切皆在几秒之内。
巨大的惊吓之下,陆星禾早已脸色惨白。
呆立原地,杏眼圆睁,说不出,也叫不出。
“噗”地一声,衣帛划裂。
危急时刻,叶风已经飞身挡在陆星禾身前。
伤口并不算深,可依然有浅浅血迹斑驳渗出。
对面两个黑衣人占尽优势,却并未再发难,而是虚晃一枪,撤身逃脱,跃上屋檐,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叶风紧紧按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眸中阴晴不定。
为谁而来?
“叶风,你......你......”
伤口分明在叶风身上,可陆星禾骤然受到惊吓,又见有血渗出,不免言语结巴,手软脚软,站也站不稳。
她指着叶风身上的伤口,整个人摇摇欲坠,一阵头晕眼花,终是软绵绵跌倒在他的怀中。
她晕血。
叶风皱眉,将陆星禾拦腰抱起。
她脸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
“陆星禾!醒醒!”
这丫头,自己竟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跟了来。
那两个黑衣人又有何来头?
是自己大意了。
他唤她的名字,看她脸色惨白,心中忽而急迫,脚下生风,奔出这片残垣,向太子府方向而去。
他本不欲再去那个地方。
多日奔波劳碌,叶家之事情终于眉目初现。
他对陆氏的恨意虽未消失殆尽,却不再似此前那般恨意满腔。
西北蛮夷,真正的诡计之源,那里才藏着十数年前令叶家尽亡的可怖阴谋。
叶风目光沉沉望了眼怀中的陆星禾,再无心多想其他。
陆星禾整个依偎在夜风胸口,昏昏沉沉。
一路风声与颠簸,她不自觉抓紧叶风衣襟。
听得到叶风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恐惧这才涤荡而去,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及至到达太子府,待得到消息的陆星画出得房来,看到的状况便是——叶风再一次抱着他家妹子,他家妹子混混沌沌,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
陆星画:“禾禾!”
云锦书:“叶风?”
二人不约同,叫了出来,而后彼此厌恶地对望一眼,又各自将脸转到叶风与陆星禾身上去。
夜风怀中的陆星禾已幽幽转醒,苍白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可一路的跌宕起伏仍旧令她心力憔悴,她仍是抓着夜风衣襟不肯松手,怕一抬头又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与血迹。
“血……”
陆星禾颤巍巍开口,重又将头深埋子在叶风怀中。
陆星画脸色阴沉:“禾禾,谁又欺负你,你没事吧?”
叶风将陆星禾放下,迅速捂住自己的伤口。
陆星画快步上前,扶着陆星禾肩膀,仔仔细细查看,眼中尽是关切。
见陆星禾并未受伤,这才冷冷撇向叶风。
他心中有气。
说不上是因为叶风令禾禾受伤而气,还是云锦书眼中那担忧的眼神令她生气。
她不是刚凶巴巴地跟自己吵过一架吗。
伶牙俐齿,张牙舞爪,活脱脱像只发怒的野猫,别提多厉害。
为什么一见叶风就这般体贴温和,她自己都一日未吃东西,却还担心叶风?
叶风就那么令人着迷吗!
论长相,论气质,自己哪一点比叶风差!
陆星画兀自气着,全然忘记刚才是自己错怪云锦书在先。
此刻见禾禾平安归来,看样子像是没事,理所应当地认为云锦书就该如他一样,将刚才的事情忘了,禾禾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可显然,云锦书不这样想。
那丫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一枚可有可无的灰尘,灰溜溜,不受待见,死气白咧飘在空中。
满腔怒火恼火无处发泄,陆星画只得把枪口对准叶风。
“叶风,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又让禾禾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