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注意力皆在凉亭之内。
无人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后的叶风与孟引歌,言语之间已经战火连连。
在极度震惊与愤恨之下,孟引歌尽失素日里的端庄得体,满腔怒火化为厉语。
“呵呵,叶风,看得出你对花不语有意。你若真有精力,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得到她。反正,她对太子殿下并无爱意。而禾禾她,迟早是要去夷国和亲的。”
孟引歌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阴霾。
“叶公子,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叶风甚少与女子家起争执。
只是这个孟引歌。
他抬眼望她一望。
明明与禾禾及云锦书不相上下的年纪。
她脸上却端得老成持重,丝毫未有禾禾的娇憨机灵,更无云锦书的嚣张恣意。
若无家人的庇护,一个女子果真会生得面目可怖吗。
“郡主,你好自为之吧。”
叶风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怜悯,不欲再与她争执。
若梦梦还在,岂知不是被人轻视,无人疼爱,亦落得个此种下场。
若能找到她,定要好好疼爱她。
叶风又望了望孟引歌,轻叹一声,随即恢复如常神色,似笑非笑看向亭内。
云锦书正心虚又神气地躲在云二皇子怀中,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的,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陆星画。
相比之下,陆星画则淡定地多,时不时以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小脸红扑扑的云锦书。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
“殿下,宴会就要开始了,不如请各位入席,尽快落座。”
苏东坡对陆星画躬了躬身,率先开了口。
陆星画回过神来,点点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云锦书,招了招手。
“云锦书,过来。衣服已经送至房中,先回房把衣服换了吧。”
“云锦书”三个字,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叫出口。
似有一股酥麻麻感觉自足底窜过,只是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云锦书很懵,但本能地就要拒绝。
自己确实是云锦书没错,可他陆星画却不是之前的陆星画了。
他是原书中玩弄自己感情的陆星画!
为什么是他?
怎么偏偏是他?
所以,他一直是知道的吗?
他由着自己胡闹,不过是存了心看笑话,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罢了。
乱糟糟,闹哄哄,脑瓜一片浆糊。
唯有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时时响起——远离渣男保平安,远离渣男保平安。
“我不去!”
云锦书挺起傲娇的小胸脯。
“不必。”
云锦雍对陆星画开口开口,对宠溺地看着云锦书。
“我带了小妹素日里最爱的衣裙来,到我房内更换即可。”
陆星画嘴角抽了抽,竟无法拒绝。
良久,他才掀动薄唇,重重吐出三个字。
“我也去~”
那语气,那神态,活脱脱像追着人要糖吃的三岁孩童——
我也吃,我也要,等等我,你们不能背着我分糖吃。
云锦雍瞧了瞧苍松翠柏般矗立在面前的陆星画,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太子多少有点不知分寸。
明明那么萧肃,却又那么幼稚。
“姑娘家要更衣,殿下就不必去了吧。我和小妹去去就来。”
说完,对面前一众人等点了点头,拉着云锦书往自己房间而去了。
陆星画黑着一张脸,仍是不甘心,对戒饭抬了抬下巴,戒饭即带着几名丫鬟跟了去。
云锦书脑袋懵懵,脚下发软,一路上几乎是被二哥哥携着前进。
她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一个一个地,却又不知从哪问起。
果然,二哥哥还是那个二哥哥,他几乎将云锦书整个衣帽间带了来。
衣裙鞋履,珠翠凤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只要几个皇兄在,云锦书就还是那个吃得圆圆的、穿得美美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另一边的陆星画却等得无奈又心急,不动声色地往入口处望了又望。
丝竹声声,在他耳中却呕哑嘲哳难为听。
歌舞翩翩,只是无端地令人心生厌烦。
那丫头怎么还不来?
陆星画黑眸闪动,冷冷对身边执事情管家道:
“再去催。”
“是,殿下。”
话音刚落,只见宴会入口之处,云锦雍牵着盈盈移步的云锦书,缓步走了进来。
所为惊艳四座,不过如此。
自到陆盛国以来,为逃跑啊、翻墙啊、与陆星画打架啊什么的方便。
云锦书每每布衣素衫,少有配饰,生生把一把花容月忘记了去。
如今换回牧云国公主服制,裙幅褶褶,暗香盈袖,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星转双眸,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气度自华。
所佩珠饰并非华丽异常,却点缀得恰到好处。
整个人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虽华彩无比,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娇憨清气。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受人怜爱的。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肖静静坐在那里,人们便会忘记她此前的种种不堪胡闹,便有潮水一般的赞美涌过去。
云锦书乖乖巧巧坐于二哥哥身旁,格外安静。
她对着席间的李白、苏东坡、禾禾、叶风甚至戒饭,点点头,或是眨眨眼。
大有“回头再跟你们解释”的调皮羞赧笑意。
唯独,不去看陆星画。
不敢,也不想。
可陆星画并没“放过她”。
他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瞟过来。
淡淡地,似乎却又带着霸道的宣誓主权的味道。
初时,云锦书并未特别在意,可那目光愈加深挚而浓烈,久了,看得云锦书心里发毛。
她不得不骄傲地昂起脖子,回敬陆星画一个白眼。
不就是没听他的禁足令吗。
那又如何。
二哥哥跟他一样高,跟他一样好看,跟他一样厉害。
就算打起来,总是吃不了亏的。
二哥哥在此,她才不怕他。
“看什么看!”
陆星画勾了勾唇角:“不看什么,看你。”
“不许看!”她瞪他。
“你还能管得住我眼睛不成!”
“小心长针眼。”
“针眼是什么……”
……
觥筹交错,宾客俱欢,无人看得懂二人之间幼稚可笑的眼神争吵。
唯孟引歌。
第一百五十一回 暗恨歹意起
“不许看!”她瞪他。
“我就看,你还能管得住我眼睛不成!”
“小心长针眼。”
“针眼是什么……”
觥筹交错,众宾俱欢,无人看得懂二人之间幼稚可笑的眼神争吵。
唯孟引歌。
她眯着眼,恨恨转过头来,遍插珠宝的头上一阵叮当作响。
“妖艳造作!”
心中的愤恨不甘如杂草般曲折蜿蜒,按也按不下,枝枝蔓蔓冒出头来。
有些人,天生如缝中草籽,虽被碾压,却能很快将伤痛滋味抛于脑后,重新滋长力量。
正直向上的,或是邪恶的。
今晚城中名流皆在,孟引歌虽有不甘,却很快收敛起失态神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尽是沉沉阴霾。
“殿下,殿下。”
戒饭轻唤陆星画。
如此重要场合,殿下他竟然全失往日威严,频频看向云锦书。
虽谈不上眉来眼去,但挤眉弄眼、邪魅轻佻,属实有失皇家风范,
作为他的贴身助理,他有义务提醒他注意表情管理,在公众面前维持好自己的形象。
虽然,那是他的媳妇儿不假。
可毕竟人家兄长还在座中,如此,极为不妥。
“咳咳~”
见陆星画完全无视自己的提醒,戒饭忍不住轻咳两声。
这下,陆星画才沉着脸扭过头来,不悦开口:
“戒饭,挤眉弄眼做什么,如此重要场合,言行举止如此怪异,丢人现眼!”
啥?
我吗?
“我......”
戒饭被责得瞠目结舌,只能悻悻垂下脑袋,心里老大不乐意。
明明自己眉来眼去的,却偏怪自己挤眉弄眼?
殿下这双标也太驰名了吧。
戒饭愤愤地念叨,可忽地,额前却惊出一层细密汗水。
陡然想起自己向陆星画求娶花不语——云锦书的事情,心中叫苦不迭。
自己竟然向太子殿下求娶太子妃!
惨了惨了,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逆不道事!
怕不是要被千刀万剐、分五马吧。
愁眉苦脸地转头看向苏东坡,当初要是早点听他的劝,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苏东坡但笑不语,席间一切已了然于胸。
与李白对望一眼之后,这才起身,向着陆星画笑意盈盈地开口。
“殿下,今日如此雅兴,怎能没有诗歌助兴。太白先生有诗一首,可谓绝美,不如吟来一听。”
陆星画点头。
如今,李白已算得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诗人。
他的诗出一首火一首,诗歌专辑每每脱销,难求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