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监国之责是他的没错,可担与不担,却都是问题。
他要是二话不说,毅然接过来了吧,怕天子心里有疙瘩,觉得自己这儿子的是咒劳资死;
他要是犹豫推脱吧,还是怕天子心里有疙瘩,觉得他优柔寡断,没有担当,难堪大任。
所以说,他也太难了!
现在的价值观,就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作为臣下,主上遇到了难题,傅棠他们几个近臣,自然是要为主分忧的。
太子这三个伴读,宋潮代表的是宗室的人心,只要太子善待宋潮,大庆宗室的心就会偏着太子;
严谨代表的是读书人,有严谨这个二甲进士替太子背书,读书人就会对这个储君有认同感;
而傅棠,代表的则是一众勋贵。
虽然鄢陵侯这个爵位在宗室里已经没有往日的威望了,傅棠又不是那种爱拉帮结派的人。
但只要他安安稳稳地站在太子身边,并不介意替太子引荐几个勋贵子弟,一众勋贵就不会担心兔死狗烹,就会安稳。
傅棠当然不介意了。
监国这件事对太子来说,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要么就干脆利落地接过来,要么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容不得他含糊其辞,蒙混过关。
太子也不是个扭捏的,在心里权衡了片刻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试问,哪个男儿不梦想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太子也不例外。
而且,如果天子就是权力中心的话,太子显然就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那一个。
对于触手可及的东西,谁愿意推出去?
既然太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傅棠他们三个自然是要坚决拥护的。
“殿下公务虽然忙碌,但陛下那边,也不可松懈,不止晨昏定省,最好一日三餐也要时时叩问。”
凭着曾经多年看的经验,傅棠非常郑重地提醒了太子。
太子迟疑了一瞬,说:“可是,我今日一早去探望父皇时,被父皇训斥了一顿,他说要我专心国事,大局为重。”
看,天真了不是?
这种话怎么能当真呢?
傅棠语重心长地劝道:“殿下须知,生病的人,心理是很脆弱的。陛下纵然嘴上斥责你,但其实心里还是为你能时时记挂他而高兴的。”
“此言当真?”
太子仍又疑虑,“可是,御医对我说,父皇尽量少动怒。而我每次去看父皇,都会惹他发一顿火。”
“御医?哪个御医?”
这种时候,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功亏一篑,由不得傅棠不谨慎,“恕臣直言,这个御医,该是让让好好查一查了。”
以天子如今的情况,宫里内外都上赶着巴结太子,争着抢着为太子行方便,偏这一位反其道而行之,说他不刻意,反正傅棠是说服不了自己。
虽然觉得傅棠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但就像傅棠担心的那样,太子也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因而,他不但自己让人去查了,还请皇后也帮忙调查了。
只是……
“我真的要一天好几回地往甘露殿跑?”
“那是自然。”傅棠肯定地说,“臣知道殿下心里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记挂陛下,但陛下他不知道呀。您总得让他知道,他老人家心里高兴了,病也好得快些不是。”
“如果父皇发火……”
“那您就落泪。”
“啊?”
“就是哭呀。”傅棠狐疑地看着太子,“殿下应该知道怎么哭吧?”
太子觉得自己尴尬癌都犯了,甩手侧身,“孤都多大了,还哭,丢不丢人?”
“孤”都出来,看来的确是尴尬地脚趾扣地了。
但这不是尴尬要脸的时候呀。
多少权谋类里都有相似的情节,那就是皇帝病重的时候,太子因表现得不够担心,不够悲痛,让皇帝心生不满。
当这种不满慢慢地堆积,最重变成了弥天大祸。
不必多说,这祸事里倒霉的肯定是太子。
于是,傅棠给宋潮和严谨两个使眼色:快帮忙劝劝殿下呀。
严谨微微撇过头,全当没看见。
因为他也觉得,太子都这么大了,哭起来太难为情了,没有男子气概。
反倒是宋潮如今对傅棠那是心服口服,觉得傅棠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因而,接到傅棠的眼色,他就凑上前去,跟着劝道:“殿下乃是陛下亲子,在自己劳资面前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经常在我爹面前哭。”
傅棠抚额:小舅子呀小舅子,最后那句,你完全可以不说的。
果然,听了他的话,太子表现得更加抗拒了,“想都别想,孤能和你一样吗?”
“殿下,殿下。”
傅棠上前把宋潮挤开,拉着太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殿下不是害怕陛下生怒,病情加剧吗?殿下一片孺慕之情,焉知陛下不是舐犊情深?
见殿下因担忧而落泪,陛下必然心生不忍,也就不会再阻拦殿下尽孝了。”
“此言当真?”太子半信半疑。
“臣哪里敢消遣殿下?”
太子到底是太子,咬咬牙,跺跺脚,“那我就信你这一回!”
于是,中午用膳的时候,太子就带上了几样温和滋补又容易克化的食物,一路提着心去了甘露殿。
“今日上午,父皇还好吗?”
在这里侍疾的是赵贵妃,太子先是和贵妃相互见了礼,又照例询问了天子的情况。
赵贵妃柔声道:“比着昨日是强一些。这会子陛下正好醒了,殿下快进去吧。”
“那贵妃安坐,我就先去给父皇请安了。”
等进了内殿,天子正由小宫女服侍着,靠在迎枕上喝参汤。
太子上前看了一眼,略微蹙了蹙眉,一把将那参汤夺了过去,嗔怪道:“御医不是交代了吗,您如今的身体,受不了参汤的大补。”
天子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质问道:“我不是早说了嘛,叫你以大局为重,天天往这里跑,算是什么事?”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太子看得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天子惊了,“诶,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朝堂上有人给你气受了?”
第196章
太子本以为哭会很难,但真的看见天子这副病怏怏却还要为他担忧的样子,眼泪却不由自主就流下来了。
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天子表露出分毫不喜,他就立刻收累,回去再罚傅棠一天之内背五本书。
此时见天子非但没有不喜,反而担忧他,太子心里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得更凶了。
他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说:“朝堂上遇见何事,皆是意料之中,孩儿又岂是那种半点苦头都吃不得的人?”
天子无奈了,“那你哭什么呢?”
“孩儿就是气,气父皇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太子“噔”的一声,把那一碗参汤放到了小方桌上,又急又气地指责天子,“御医明明交代过了,您的身子不能用参汤,您偏是不听。
今日若不是孩儿正好撞见了,还不知道父皇怎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呢。我一日三回的来,父皇尚且如此,孩儿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天子这话虽含嗔怪之意,但大笑着说出口,更多的却是对儿子的怜爱和对儿子一片孝心的欣慰。
“这是高丽参,温补的,御医看了,说可以用的。”
“当真?”太子半信半疑。
这时,珠帘掀起,已经用过午膳的贵妃走了进来,接口道:“自然是真的。殿下当心,陛下有分寸的。”
而后,她又对天子道:“殿下关心则乱,足见一片孝心。陛下便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该好生将养才是。”
太子忙道:“娘娘说得是,儿子还有好多事情不懂呢。等父皇身体好了,一定要好好教教儿子。”
眼见贵妃与太子相处融洽,天子觉得就算自己哪一天真的撒手人寰了,也不必担心这些后妃的活路了。
放下了一桩心事,天子心里一松,竟觉得身上轻便了些。
“好,都听你们的。我这把老骨头呀,可都交给你们了。”
太子趁机要求,“那孩儿每天都来监督父皇吃药用膳。”
见儿子眼中红痕未退,天子也知晓他不见自己平安不会安心,便点头允了他,“也罢。只是有一样,不许耽误政务。”
“父皇放心,几位大人皆是德高望重之辈,有他们辅佐,孩儿不会误了正事的。”
“哦?”天子起了兴致,问道,“你选了哪几个重臣来辅佐你理政呀?”
太子便说了五个人名。
天子执政多年,对朝堂诸公了如指掌,只听了名字,就知道哪一个是哪个部门的,身后又有什么关系网。
而太子选的这五个人,至少有三种不同的立场,又有两人属于坚定的保皇党,一人是个墙头草。
如此一来,只要太子需要,就能让所有的事情按照他的心意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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