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婉儿心有不甘,鬼使神差一回头。脑子里顿时”嗡“一声炸开,全身冰冷。她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手脚麻木地离开。
忠亲王妃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就这么一个孩子,恨不得事事谋划周全。婉儿小时候就常在府中小住,她颇有几分喜欢。
以前她千叮咛万叮嘱的,让鹤儿千万别伤了婉儿的面子。
“婉儿要强,心里定然不好受。”
“她好不好受与我何干。”司马延理所当然。“我难受,何需要忍。”
忠亲王妃哪会觉得自己孩子不好,既然鹤儿难受了,那她可管不了别人难不难受。
司马延起身要走。
她连忙道:“一起用膳吧,你父王等会就回。”
“不了。”司马延走得更快,似乎不太愿意看到自己的父亲。
忠亲王妃又好气又好笑,鹤儿最是受不了王爷回来时的埋汰样,总嫌王爷身上一股子鸟屎味。谁让王爷现在没有别的爱好,就爱逗蛐蛐遛鸟。
“鹤儿,你这性子,以后哪个人能受得了。”
“何必非要找个能受得了我的,找个我能接受的不就好了。”司马延答得随意,尔后不知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亏得我是你亲娘,否则我也会被你嫌。”忠亲王妃送她出去,出了殿门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那个苏宓…”
“母妃,总归是出不了王府,没有什么好担心。”
“也是。”
第6章 赚钱了
红岭再次出现在小院的时候,苏宓正在给秦嬷嬷抹手。灰暗的屋子里,温暖的火盆旁,一老一小相依而坐。
在她眼里,她们不像是一对主仆,而像是一对祖孙。她从没见过哪个当主子的会这么对身边的下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
秦嬷嬷连忙站起来,很是有些不安。尊卑有别,早前曲姑娘才借此说事,她怕再给姑娘招来其它的是非。
红岭什么也没有说,她是来送东西的,送的是另外一盒完好的凝肌膏。
苏宓小脸疑惑,满是不解。
“郡主知道那盒碎了,特意让奴婢再送一盒过来。”
“不,不用。里面的东西没洒,还能用。”苏宓连忙拒绝,“烦请红岭姐姐替我谢谢郡主,我不能再要郡主的东西。”
红岭将东西放在桌上,“表姑娘,奴婢奉郡主之命送东西过来。如果东西没有送到,奴婢会受处罚。”
“那…那怎么办?”苏宓面色发白,一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奴婢已将东西送到,该留还是该还那是表姑娘的事。”红岭回道。
苏宓杏眼一亮,“红岭姐姐说的对,我明天就把东西还给郡主。”
红岭笑而不语,有礼有节地告退。
秦嬷嬷的手抹了凝肌膏,觉得好受了许多。她不奇怪郡主会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她奇怪的是郡主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
“姑娘,郡主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事?”
内宅从不少争斗,朝堂后宫更是风起云涌。姑娘不谙世事,万不能扯进那些算计之中。一个不慎,旁人可以抽身而离,姑娘只能是万劫不复。
苏宓托腮摇头,“郡主什么也没让我做,反正我明天就把东西还回去,我也不是占别人便宜的人。”
“对,我们不占人便宜。”
秦嬷嬷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想多了。
第二天苏宓起了一个大早,找来一件破衣服捣鼓半天后才去见司马延。领她进门的还是红岭,红岭在进内殿之前照旧换鞋子。
看到她拿出两个布袋模样的东西往脚上套,红岭眼晴一亮。
两人进去后,司马延的目光落在苏宓脚上,凤眼微诧。
“我送出去的东西,焉有收回来的道理?”
“郡主,这东西太贵重了。”苏宓声音渐低,”多谢郡主的好意,嬷嬷说无功不受,我不能无缘无故收别人的东西。”
司马延冷冷道:“如此,丢了吧。”
红岭遵命。
苏宓震惊着,却并未开口将东西留下。
一室清冽的冷香中,竟只剩她和司马延二人。她盯着自己脚上的布套,不敢抬头去窥探那屏风之内尊贵无比的人。
司马延不让她退下,她不敢乱动。
红岭回来,默默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延终于出声,“你是第一个敢拒收我东西的人,你可知我会如何处置你?”
“郡主,我…是我辜负郡主的好意,是我不好。我…我没有钱,若收了郡主的东西,我拿什么东西回送?”苏宓惶恐着,声音都在打颤。
司马延放下手中的书,难得用正眼看过来。
她很局促很忐忑,背倒地挺得直。
“本郡主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回礼?”
“礼尚往来,不应该如此吗?可是我连一样像样的回礼都买不起,怎么敢当郡主如此重的馈赠。”
又是一阵静默。
苏宓更加不安,“我嬷嬷用了凝肌膏,好受多了,谢谢郡主。”
“那是你应得的,不送谢我。”
“哦。”她低头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如果能有花不了几个钱的冻疮膏就好了,那样很多人都能用得起。味道不好也没关系,不怎么细不怎么白也没有关系,只要够油够润就行。”
“不值钱的东西,商人不盈利做来何用?”司马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事论事的语气老道无比。
“可是贵人又不用干活,更不用成天风吹雨打,这样的东西她们买的少商人照样赚得少。干活的人多,长冻疮的人也多,积少成多应该也能赚钱。“苏宓像是在自说自话,尔后一脸惊慌,“郡主,我都是乱说的。”
司马延深深看着她,凤眼有着不符这个年纪的深沉。良久之后随着一声矜冷的让她退下去的话,她如蒙大赦般告退。
她出去后一脸忐忑,问红岭,“红岭姐姐,我是不是乱说话惹郡主生气了?”
“只要是有道理的话,郡主都不会生气。”
“哦。”苏宓苦恼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有道理。”
红岭笑道:“奴婢觉得刚才表姑娘说的话就很有道理。”
苏宓笑得极腼腆,又极开心,“谢谢红岭姐姐。”
红岭送她到门口,她和那位叫素月的丫头打过招呼后离开。在离小院不远的路上,她和等在那里的秦嬷嬷碰面。
秦嬷嬷苍老凝重的神色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后,不知不觉舒展开来。她无比轻松地说东西还了回去,郡主也没有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
苏宓依偎过去,“嬷嬷,以后会更好的。”
穷人的日子永远不会是如水一样平静美好,而是如冰如刀一日比一日艰难。好在她们现在有了银炭,有了新被子,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日里总算不那么难挨。
秦嬷嬷照旧帮别人洗衣服,不过身边手炉里的炭火不时温暖着她的双手。加上抹了上等的凝肌膏,手上的冻疮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苏宓养了几天,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红岭又一次送东西来时,已经是熟门熟路。
一个小匣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十个五两的银锭子。银子的光芒在灰暗的屋子里那么耀眼,惊呆一老一少的主仆二人。
“红岭姑娘,你这是何意?”秦嬷嬷心生不安,下意识把苏宓护在身后。
“郡主说,这是表姑娘应得的。”红岭回道。
苏宓从秦嬷嬷身后出来,满眼茫然,“我什么也没有做…”
“表姑娘上回不是说凝肌膏太贵寻常百姓买不起,如果能有一种百姓买得起的膏子,便是成色差味道不好也无妨,你还记得吗?”
苏宓懵懵懂懂点头。
红岭微微一笑,“郡主听了表姑娘的建议,果真让人做出一种便宜好用的膏子,一瓶只要二十文钱,如此一来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正如表姑娘所说,天下还是干活的穷人多,这膏子买的人很多。法子是表姑娘想的,这些银子也是表姑娘该得的。还有这新出来的膏子,郡主让我送来两瓶给秦嬷嬷用。”
灰白色的粗瓷小瓶,一看就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样子。里面的膏子味道确实不算太好闻,成色也泛着黄。
红岭又道:“托表姑娘的福,府里的下人今年冬里不怕再冻手冻脚了。”
秦嬷嬷听完来龙去脉,心中五味杂陈。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老婆子何德何能。
苏宓望着她,“嬷嬷,这些银子我能收吗?”
她心中突然有股劲上来,“既然是姑娘应得的,老奴觉得姑娘不能辜负郡主的美意。”
“那我就收下了。”苏宓欢喜不已,“原来有想法也能赚钱,如果我以后还有新想法,还能赚钱吗?”
“郡主说了,如果表姑娘还有什么好点子,可以说给她听。若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表姑娘自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太好了。”苏宓搂着秦嬷嬷的胳膊,“嬷嬷你听到了吗?以后我还能赚钱的,你不要再帮别人洗衣服了,好不好?”
红岭眼神闪烁着,有些酸涩。
秦嬷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欣慰道:“嬷嬷以后少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