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先前高瑨派去天牢提人的两名侍卫回来,带来了个消息:
“陛下,那刺客自尽了。”
明泽宫宫中气氛再次紧绷,拓跋阐一副吾命休矣的样子,腿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他还盼着将那贱人提来问清楚缘由,让他可以摆脱嫌疑,如今那贱人死了,死无对证,他哪里还解释得清楚。
出使他国,行刺他国贵妃,这个罪名,就算礼朝皇帝当场把他们杀掉也有可能啊。
“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看着她吗?”谢远臣一连三问。
侍卫回禀:“那刺客死得有些离奇。属下等将人押入天牢,有专人在外守着,可那刺客开始进牢房的时候还挺正常,后来就没声儿了,直到属下等奉命前去提她才发现她死了,死状奇异。”
“怎么个奇异法?”谢远臣继续问。
“她在自己身上戳了三个窟窿。两个窟窿在眼睛上,一个窟窿在心口,看顺序,应该是先自戳双目,然后再将匕首刺入心口死去的。”
侍卫的话让明泽宫中所有人都很惊讶。
畏罪自杀合情合理,可这个死法……
“这么痛苦的死法,她难道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高瑨问。
侍卫回:“这正是诡异之处,她从进牢房开始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直背对着牢房大门,所有天牢的守卫根本不知道她自尽了。”
【嚯,这死法够邪的。】
谢郬歪在南书房的软榻上看书,隐隐听到侍卫的话后如是想。
是人都怕疼,连戳自己三刀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更别说其中两刀还戳在眼珠子上,这也太邪门儿了,她还是人吗?
谢郬从南书房走出,来到众人面前,只听她对拓跋阐问:
“大皇子,敢问你那妾室平素是什么样的人?她喜欢养五毒吗?”
拓跋阐有些不懂:“五,五毒……是什么?”
拓跋延解释:“就是蛇、蜈蚣、蝎子、壁虎和蟾蜍。”
闻言,拓跋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她,她平日里有些刁蛮,会用鞭子打人,可胆子却很小,连个虫子都怕,怎么可能养那些邪物。”
谢郬一叹:“那就怪了,她在被抓之前,从后颈飞出一条蜈蚣,直扑苏统领面门,若那蜈蚣不是她养的,又怎会从她的后颈处飞出?”
拓跋阐急得团团转:“这,这小王也不知道啊。”
【这死胖子看着不像说谎。】
【他们就算真的想行刺,也该等自己全身而退之后再动手吧。】
【可那女的到底怎么回事?】
【想去看看尸体长什么样……】
谢郬想到这里,目光不由自主往高瑨看去:
【我要是跟狗子说去看尸体,他定会觉得我疯了吧。】
【唉,算了,不看就不看吧。】
高瑨冷面扫过拓跋阐和拓跋延,沉声说道:
“此事处处可疑,但并不是说两位皇子就一点嫌疑都没有。换人之事,容后再谈,今晚你们先回行馆,保险起见,朕会派兵看守。”
拓跋延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派兵看守?陛下想软禁我们?”
高瑨神情冷凝,语若冰寒:“不是软禁,是看守。”
“二者有何区别?”拓跋延有些不满。
高瑨却态度坚决:
“没有区别。”
拓跋延还想说话,只听高瑨大喝一声:“来人!送北辽两位皇子回行馆,调京西大营八百精兵镇守行馆,若有人强行破出,可先斩后奏!”
侍卫们领命拥上,将拓跋阐和拓跋延团团围住,虽然没有动粗,但也叫他们没有任何拒绝和反抗的机会。
很快两人便被带离明泽宫。
宫内只剩下高瑨、谢郬和谢远臣三人。
谢远臣说:“陛下,今夜之事臣宁愿相信与北辽两位皇子无关,他们若真想行刺,应该不会用这般拙劣的手法。”
高瑨沉吟片刻,对谢远臣问:
“将军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有什么法子能控制人的心神,阻断人的五感?”
“啊?”谢远臣微怔后,回道:“控制人的心神,阻断人的五感……陛下说的是邪术吗?”
“不管什么,将军可有听说过?”高瑨问。
谢远臣往谢郬看去,谢郬说:
“邪术什么的太虚无缥缈,我更愿意相信是蛊或者毒。”
谢远臣点头:
“是。臣也不怎么相信邪术之说,那些光怪陆离,都只是前人臆想之作,若说控制人心,南疆的蛊毒倒是可以做到。”
“大约十几年前,南疆曾发动过一次战争,但南疆这个地方崇山峻岭多过平原,国家人口并不兴旺,那次发动战争,他们只出了三千兵力,却将我国三万将士逼得节节败退,陛下可知他们用的是何方法?”
谢远臣问高瑨,高瑨回忆往年看过的卷宗,确实好像在哪里看过谢远臣说的这场战役。
“请将军赐教。”高瑨说。
谢远臣说:
“药人。南疆有大巫师善蛊术,他们将蛊养入人体之中,把人浸泡在一种特殊的药水中,强健他们的体魄,同时让蛊步步噬心,等到他们的躯体被泡成铜皮铁骨时,那些人的心智也被蛊啃噬得差不多,药人成了之后就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杀人兵器,南疆凭着三千药人上阵,他们被砍了不会死,不会痛,不会怕,我们的将士都是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普通人,如何不被他们逼得节节败退呢?”
高瑨和谢郬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介绍,谢郬直接被这残忍的方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问:
“药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谢远臣说:“自然是活的。人死了的话,蛊就没法在人身上活了。”
谢郬只觉通体恶寒:
“嘶,以活人做药人,生生感受着自己被做成怪物吗?”
谢远臣说:“他们到后来就没自我意识了。不知道自己成了怪物。”
“那也够残忍的。”谢郬说。
谢远臣长叹一声:“确实残忍,且有违天道。”
“后来呢?那场仗谁赢了?”谢郬又问。
“自然是我们赢了,要不然哪还有今天。”谢远臣说。
谢郬想想也是:“可他们的药人不是很厉害吗?”
“再厉害的东西也有弱点,当时是武定侯领兵镇压的,侯爷察觉出了药人的弱点,就是活不长。于是便与他们打了三个月的游击战,那些药人不能正面对敌,生生拖着,无用武之地,三个月后,就自动消亡了。”
高瑨听到这里也不禁感慨:
“南疆以活人炼药有违天道,消亡是必然的。”
谢远臣很赞成高瑨的这个观点:
“陛下说得没错,这法子过于阴毒,就连南疆本国内的人都难以接受,那个制造出药人的大巫师后来被南疆百姓吊在城墙之上,受日晒雨淋七天七夜,最终凄惨死去。”
高瑨问:“将军的意思是,今夜袭击贵妃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中蛊了?”
谢远臣蹙眉:“臣不能确定,只是陛下问起控制人心之事,臣才想起了这桩旧事。”
高瑨点头:
“朕知道了。多谢将军告知。”
谢远臣问:“那今夜之事,陛下想如何处理?”
“将军有何建议?”
谢远臣说:“臣的建议……是疑罪从无,北辽的两位皇子确实没有指使刺客对贵妃下手的理由。陛下若因此僵持,坏了与北辽的邦交,说不定会叫真正背后设局之人如愿。”
高瑨向谢郬看了看,说:
“朕知道了。明日便撤回京西大营的兵。但拓跋氏手中捏着一张质子的牌,是真是假还需确认,这段时间他们在京中活动,将军暗中多盯着些。”
谢远臣领命:
“是,臣知道怎么做,陛下放心。”
高瑨说:“好,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宫宴应该也快结束了,将军先回府去吧。”
“是。”谢远臣拱手行告退礼,经过谢郬身边,不放心的吩咐一句:
“臣告退,贵妃娘娘在宫中务必当心。”
谢远臣倒不是担心谢郬会遇袭受伤,就是怕她胡乱作为,自曝其短。
谢郬明白老谢的意思,回道:“知道了父亲,您放心吧。”
高瑨和谢郬二人一同送谢远臣到明泽宫宫门口,看着谢远臣离去。
【唉,老谢走了。】
【这些能回去睡觉了吧?】
【今天晚上还真是丰富多彩。】
“陛下……”
谢郬刚一开口,就听高瑨对她问道:
“你想不想去看看那刺客的尸体?”
【咦?】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狗子怎么知道我想去看?】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现在要不要犹豫个几下再答应?】
“去就回去换衣服,不去就回去睡觉,去还是不去?”高瑨直接列出两个选择让谢郬选。
谢郬怕错失这个机会,赶忙回道:
“回去换衣服。”
说完之后,谢郬便兴致勃勃的往凝辉宫赶去,高瑨自然跟随在后。
两人各换了一身便于行走的衣裳,谢郬更是换上了上回出宫时买的那套表叔男装,高瑨看了有些伤眼,但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