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神医,奴家的身体还好吗?”
高瑨倒是没察觉谢郬体内真气哪里有阻滞,见她躺着也不安分,哪里肯放过她,扑倒后好一番教训,最后才略带失望的趴在谢郬身上叹息:
“听说你干呕不止,我还以为你怀孕了。”
谢郬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跟姜嬷嬷一个想法?”
高瑨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下,以示警告:
“跟你说真的呢。”
谢郬环抱着高瑨,轻抚他的后背,问:
“你很想我怀孕吗?”
高瑨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
“想肯定是想的。你性子这么野,有个孩子拴住你多好?”说到这里,高瑨顿了顿:“不过怀孕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得顺其自然,我相信只要我勤耕不断,总有一日上天会看见我付出的汗水。我不急。”
突如其来被车轱辘碾了一脸,谢郬表示很无语。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
就在谢郬打算把勤劳的某人从身上推开的时候,某人立刻聪明的转换了话题,让谢郬暂缓推人的动作,问:
“什么?”
高瑨说:“北辽的老汗王死了。”
关于这个,谢郬倒是不意外,因为去年十月她和高瑨在北辽救高玥的时候,老汗王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死是必然的,没什么新鲜,谢郬好奇的是其他事情。
“谁继位了?”谢郬问。
高瑨笑了一声:“还能有谁,拓跋延呗。”
“嗯。”谢郬点头:“意料之中。”
拓跋延虽然有过被礼朝使臣风光送回北辽的黑历史,也有在礼朝谋害拓跋阐的嫌疑,但胜就胜在没人拿的出证据。
老汗王是个极度自私和多疑的人,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背后有部落撑腰的儿子们,反倒是对拓跋延这个舞姬之子出身,全无背景,一切都要靠他扶持,又十分有能力的儿子很器重。
再加上高玥在北辽掀起的风浪,他在老汗王面前搞刺杀,还一口咬定自己是拓跋钊的人,无疑让拓跋延洗了一波白,老汗王本来就偏心拓跋延,没打算真的处置他。
高玥算是帮拓跋延断了拓跋钊的后路,他俩这段惺惺相惜的忘年友情还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反正谢郬是挺意外的,她很意外拓跋延那种阴冷残忍的性子,当年竟然会对身处绝境的高玥出手相助,能让高玥记住的恩情,定然是救命之恩,所以高玥才会想在求死之前送拓跋延一份厚礼,为他洗清身上的疑点,用最后的生命推他一把。
这对忘年交互相救赎,也是少见。
高瑨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有人蓄意为之……不好说。”
谢郬听他话里有话,不禁问道:
“什么意思?”
高瑨将北辽探子传回的消息低声说与谢郬听:
“据说老汗王在临死前曾想过变动传位诏书,但他的意愿没能传出辽宫,第二天就在他的小贵妃身上暴毙而亡,马上风。”
谢郬听得只觉一阵恶心:“这老汗王,临死还不忘那事儿?牡丹花下死吗?”
高瑨闭口不言,对谢郬的评价不做任何回复,谢郬反应了一会儿才惊觉高瑨的意思:
“你是说,老汗王很可能是被拓跋延害死的?”
高瑨与谢郬讲述:
“完全有可能。拓跋延是舞姬之子,他还有个弟弟,兄弟俩被接进宫的时候,拓跋延的母亲就被毒死了,被接进辽宫以后没多久,他弟弟也死了,拓跋延心中定然恨毒了老汗王。”
听多了这些皇家密辛,谢郬忍不住感慨:
“都说天家无父子,无兄弟,无情亲,怎么哪儿都有这种事发生?当了皇帝,难道连血脉亲情都能抹去吗?”
拓跋延所遭受的,高瑨也遭受过。
先帝曾十分宠爱高瑨的母妃,也十分信重武定侯,可先太子随便几句诬告,先帝便迫不及待借此发难,逼得高瑨母妃自尽,武定侯府满门被抄,高瑨也被发落并州等死。
所以,高瑨才能体会到拓跋延对老汗王的恨,那种切肤之恨,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有多可恶,最让他们纠结痛心的是,给他们这种切肤之痛的人,不是陌生人,而是与他们有血脉亲缘的生父。
谢郬幽幽一叹,在心中乱想:
【高瑨以后也会对儿子这般无情吗?】
【权利真的会改变人心吗?】
高瑨枕在谢郬身上,听着她的心声,久久无语。
第166章
自从谢郬一连喝了四碗冰镇乌梅汤导致脾胃不调, 让高瑨误以为谢郬怀孕而闹出乌龙后,高瑨发布了一道圣旨:
皇后脾虚,禁饮冰一月。
这道圣旨看起来像是对谢郬下的,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皇后违反了圣旨,最后受罚的绝对不可能是皇后, 而是纵容皇后犯错的人。
下圣旨给皇后就是个套路,并非为了约束皇后娘娘, 而是为了警告阖宫上下用的。
道理大家都懂。
于是, 谢郬接连好几天——全年中最热的几天, 一点冰镇的东西都没吃着, 就连喝水都要喝现凉带点温的。
夏天不让吃冰,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道圣旨下来之后的第五天, 谢郬终于受不了了,在高瑨早起上朝去之后,她就破天荒早起, 把自己收拾收拾,重操旧业——溜出宫去了, 赶在高玥入宫之前, 在朔王府外拦住了他。
看到穿着男装, 粘着小胡子的谢郬时, 高玥愣了好一会儿, 正要问‘阁下是谁’的时候, 谢郬开口:
“是我。”
高玥恍然大悟, 然后惊愕:“你怎么出来了?”
谢郬并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受不了宫里不人道的规定才溜出来的,两手一摊,说道:
“你皇叔说, 让我不要成天都在宫里教你,偶尔也要带你见见外面的世界,教你一点别的东西。”
高玥:……
“比如?”
高玥不太明白这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世界,除了武功她还想教自己什么。
谢郬指了指自己:
“比如,这外面的世界该如何生存,比如你什么时候能像我和皇叔一样,无视禁军防守,随心所欲出入宫廷。”
高玥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经过这大半年的练武,人结实了,看着也不像刚回礼朝时那样畏缩,他盯着谢郬看了一会儿后,想起这两天东泰殿中都有专门的宫人看着不让她饮冰的事。
“你其实是偷跑出来的吧?”高玥当面揭穿道。
谢郬老脸一红,就说小孩儿不能太聪明,真是太讨厌了。
“咳咳。”干咳两声试图挽尊:“那什么……我,本来,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放放风。”
高玥失笑:
“放风?你把当……”‘皇后’两个字没敢说出来,直接忽略:“当坐牢了不成?”
谢郬指着高玥,脸色一变,冷道:“警告你别这么说啊。”
“呃?”高玥被她吓住,谢郬正色纠正:“我最多是陪牢。你叔才是真坐牢!”
高玥:……
行吧,天下都是你们夫妻俩的,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谢郬一把将高玥拉到身边,推着他往朱雀街的方向走,边走边说:
“没跟你开玩笑,当皇帝太辛苦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眼睛一睁就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批……想当初我刚认识你叔的时候,他刚当皇帝,那时候的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美男子,如今不过当了几年皇帝,都有白头发了……”
高玥被谢郬从后面推着走,不知道她出宫来想干什么,但就凭她这么实诚的对自己讲述当皇帝如何如何艰辛,高玥就能判断出他这位皇婶的兴趣爱好不会太高雅。
果然,谢郬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把高玥给推进了月樊茶楼,这座茶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不过这座茶楼闻名于京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茶,而是因为杂。
这茶楼的经营范围包括喝茶但不仅限于喝茶。
人们来这里除了喝茶之外还能听曲儿、点唱、品酒、对诗、斗词,若是有旌旗坊的胡姬来讨生活,茶楼老板也接待,给钱让胡姬献舞,于是茶楼里的客人们不用去旌旗坊就能欣赏到异域风情。
久而久之,这里就吸引了大量的人气,不能说三教九流吧,但鱼龙混杂是肯定的,就这里大白天能听姑娘唱曲儿这件事来说,正经人家的夫人都不会允许自家男人和儿子到这里来混日子的。
但谢郬带着高玥来了。
怕高玥这个好孩子抵触这地方,谢郬在进门前主动对他劝说道:
“我跟你说,人千万不能固步自封,什么人都得见,什么饭都能吃,身份没有贵贱,人心才有。走,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高玥已经忘了今天是第几次无语了。
抬头看了一眼月樊茶楼的招牌,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里面嘈杂的人声了,突然觉得皇叔娶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茶楼很大,他们很快就在大堂内找到了座位,谢郬对茶楼的点心和茶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他们茶楼特供的凉糕、冰粉这些东西十分热衷。
高玥劝道:“少吃点凉的。”
谢郬啧了一声:“刚和你说人不能被约束住,要什么饭都能吃,凉的怎么了,大夏天吃点凉的,多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