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延东正为难怎么救那小和尚的性命, 没想到变故就生了, 他亲眼看到扶着老和尚, 女扮男装的女人把筷子当飞镖用, 关键是她居然还用成功了。
大理寺的官差们见状,往捂着手腕在地上嚎叫游走的贼人扑去,一个压一个, 压得那人动弹不得才罢休。
看来犯人拢共三人,如今全都落网,官兵们也就没有继续扣着船上普通百姓的理由了,吩咐船家继续开船,在下一个码头靠岸,让他们下船走陆路。
船家已经被这群官兵给吓傻了,哪敢有任何异议,连声称是,让船员伙计们领甲板上的船客们回舱休息。
谢郬把小和尚和老和尚扶起来,在他们的感激声中告别,正要回舱,却被一条手臂拦住。
谢郬看向那制服大哥,说道:
“大人,我是个走江湖的,跟那些人可不是一伙儿。”
符延东当然知道她不是一伙儿的,那三个犯人他追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把他们都聚到一艘船上捉拿归案,他只是好奇这个人的身份,有这般身手的,便是男人也少见,何况是个女人。
“名字。”符延东冷声问,并不揭穿她是女人这件事。
谢郬脱口而出:“鄙姓谢,家中行一,故而名为谢大。”
符延东对这个名字蹙了蹙眉,又问:“师承何处?”
谢郬说:“我爹。”
“令尊何人?”
“曾经名震江南的铁手镖师谢一镖,说的就是家父。”
“谢一镖?”
“是,大人认识家父?”
“不认识。”
“哦。”
“家住何处?”
“江南绿柳巷。”
“所去何处?”
“京城凤来阁。”
“去做甚?”
“去找我那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的未婚妻。”
符延东:……
如果不是看穿这人是女的,符延东都要被她这没有丝毫停顿的谎话给说服了。
不过,此人虽身份成谜,却未做恶,符延东只是有些好奇她的身份才多问了几句,既然她不愿说实话,那符延东也不会相逼。
正要转身离开,被谢郬喊住:
“大人且慢。”
符延东回首,只见谢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他:
“大人,那三人可是逃犯?”
符延东颔首。
谢郬又问:“官府可曾悬赏?”
符延东蹙眉颔首。
谢郬眼前一亮,对符延东伸出一只手,说:“那我助官府抓人犯,是否可以领些悬赏?我不要全额,大人看着给点儿。”
不是谢郬胆大包天,而是她身上的钱快见底了,虽说也能撑到京城,但如果能多点儿,路上不就更宽松些。
符延东在谢郬伸出的手上盯了好一会儿,大概他从来没遇到过像谢郬这种当面讨赏金的人。
“哼。”
符延东没同意,也没拒绝,用一个冷冷的‘哼’来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哼完,符延东便转身离开,谢郬喊了他一声‘喂’他都没有回头……然后,他就踩在了两块牛杂上,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
谢郬喊他就是要提醒他地上有东西,小心滑倒。
她腹部有伤,不能用力接,于是用了个太极的手段,借力拖力,把原本只是小摔一下的符延东整个人往后拖了拖,让他的后背倒在谢郬撑起的大腿上。
这样姿势虽然有点不雅,但好歹没摔到屁墩儿。
两人一上一下的对望,如好些坊间话本中描绘的英雄救美画面如出一辙,只可惜,符延东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爷们,要是个美人,这画面定然还要更唯美些。
符延东弹簧一般从谢郬怀中站起身,气急败坏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和地上被他踩扁了的两块羊杂,厌恶至极的愤然离去。
于是,谢郬便看到地上掉的一只钱袋,玄色金钱纹,看着就很富贵。
看来这赏金,天都觉得应该给她。
这么想着,谢郬脚尖一勾,那只钱袋便落入谢郬手心,回到船舱翻看了一下,对里面的金额还是比较满意的,两张千两银票,三锭二十两的纹银,还有一根像是小孩儿端午那几日戴的五彩绳,看着有些年头。
而等到符延东发现自己钱袋子没了的时候,他已经从船上下去,快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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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拿了人家的钱袋子,生活又滋润起来,顺便还有余力帮那老和尚在船上请了个大夫看脚。
下船的时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特地在码头上等谢郬下船道谢。
“施主恩情,老衲无以为报,今赠签一根,若施主今后有难处,可往白马寺寻老衲。”
谢郬看着手里那根只有半掌长短的木签,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若非有点底色和烫金银杏的花纹,谢郬都怀疑这是不是老和尚在船上自己削出来敷衍人的。
“我有难处可以去白马寺找你,你会帮我解决吗?”谢郬问老和尚。
老和尚说:“老衲会为施主占卜吉凶。”
谢郬:……
就很无语。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老和尚的一片心意,谢郬还是有礼谢过,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一瘸一拐的相依前行。
她将木签放进捡来的钱袋子里,只觉得这趟从江南来的水路见闻有些奇特,不过这世间的事情,本就不可能千篇一律,人活久了见到什么都不奇怪。
从船上下来,谢郬雇了匹马,径直奔向城中。
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正是京城最为混乱的时候,时过境迁,如今京城已经恢复如从前,没有兵荒马乱,方能一片祥和太平。
谢郬骑马走在繁华的马道上,看着人声鼎沸的街景,再想想边关萧条的景象,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谢郬还是挺想念京城的喧闹繁华的。
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谢郬直奔天香楼吃肘子。
天香楼依旧客似云来,如今谢郬再不用藏头露尾,可以用谢郬的名字行走,便没去二楼雅间,直接坐在天香楼一楼大堂中。
大堂里人多嘴杂,谢郬特意选了个角落里坐,仍然能听见旁桌那些高谈阔论,那些家长里短、
“哎,你听说了吗?谢家嫡女救驾有功,竟然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子名节,假装入宫为妃,就为了帮陛下抓住那些个乱臣贼子。”
“听说了。这个谢家嫡女可真不简单,当然了,最不简单的还是谢家,可真是忠君爱国,为了替陛下效劳,连女儿的名节都不顾了。”
“那谢家嫡女入宫当贵妃竟然是假的吗?”
“你还不知道?自然是假的!你不记得谢家前阵子刚把嫡女出殡了吗?据说那就是用来掩人耳目,混淆乱党视听的。如今那谢家嫡女好端端的回来了,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那……她宫里的贵妃,就不做了?”
“不做了!我听说,将军府的老安人和将军夫人一同入宫为贵妃娘娘向陛下求了退婚书呢。”
“我还是觉得不怎么信。不过今日将军府老安人做六十的寿,我隔壁张大人家的姨姐跟将军府好像沾点亲,回头我让我娘子私下里去问问,看到底是不是有这回事。”
“对对对,你让你娘子去问问,问出什么,别忘了跟我们说说。”
“……”
谢郬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旁边那桌扯闲话的人。
他们说的救驾的谢家嫡女,不会指的是谢苒吧?
她救了屁的驾,跟人私奔回来,她倒成了救驾功臣?
怪不得蔡氏在给谢郬的信中一味跟谢郬打招呼,让谢郬看在姐妹的份上,不要计较妹妹的所作所为,谢郬当时还以为蔡氏是为谢苒在边关的事道歉呢,原来竟是她误会了。
原来从谢苒回京开始,蔡氏就为了她能光明正大重新回到人前而编故事。
第137章
明泽宫, 中正殿。
高瑨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略微闲下来就将周放唤进殿中问话。
周放穿着一身侍卫统领的禁宫软甲,进殿听命:
“陛下。”
高瑨埋头龙案, 边批奏折边问:
“谢郬到京城了没有?”
周放猜到皇帝陛下唤他, 十有八九就是问谢姑娘的事情,回道:
“半个月前, 谢姑娘在江南卖掉了马,坐上入京的客船, 三天前客船刚过徐州界, 水路行程慢, 算算时间, 到直隶港还要十多天。”
高瑨放下奏折,呼出一口气:
“还要十多天啊。她上船的时候可带够了衣裳, 船上的吃食估计不好吃,幸好她也不挑,总能混饱肚子。”
周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陛下对谢姑娘的事情碎碎念, 不敢多言,只默默听着, 等高瑨说完, 周放才继续回禀:
“谢姑娘所乘的那艘客船上有大理寺的逃犯三人, 大理寺少卿符延东在客船快到徐州界港口时动的手, 如今人犯已经被擒拿下了船, 谢姑娘无碍。”
周放见识过谢郬的身手, 知道等闲之辈伤不了她, 但这些事情总要告诉陛下知晓。
高瑨随意点了点头,有个武力值高强的女人就是这点好,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就是担心她糊弄自己,吃不好穿不暖,至于其他的……她不找别人晦气就不错了。
“朕知道了,继续派人盯着,船泊岸的每个港口都别错过,她的心思一天一个样,得防着些。”高瑨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