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带错地儿了?莫名生出丝丝的悔意。
谢郬怀着观摩和见识的心态步入春风阁雅致风流,见之忘俗的大堂,感慨低调的奢华就是不一样。
她曾在边关的时候,追着苏临期进过一回青楼,那青楼里的靡靡之音,浊浊热浪,露骨浪言以及诡异呛鼻的脂粉香气,让谢郬想起来都觉不适,终身难以忘怀。
这就是街边菜馆和五星级酒店的差距吗?
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从谢郬身旁经过,所带出来的高雅香风让谢郬简直想跟着她走,所幸被身后一条胳膊锁入怀中捂住了她的眼睛,还顺便抢走了她手里的扇子。
谢郬不满的将捂住她眼睛的手拉开,想从某人的怀抱中脱离,却又挣脱不开。
眼看那风姿绰约的美人入了转角,谢郬才遗憾收回目光,高瑨看了她这副见色起意的嘴脸,用折扇遮着口型,在她耳旁低声调侃:
“得亏你是个女的。”
要是个男的,不定好色成什么样呢。高瑨如是想。
谢郬却理直气壮:
“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
“我带你来吃饭的,不是带你来看人的。”高瑨说。
谢郬无畏耸肩:
“看花看树看美人,有什么区别?”
高瑨冷哼:“区、别、大、了,不想回去,管好眼睛。”
【这人是有毛病,还是在吃醋?】
高瑨随口答道:“我就是吃醋,怎么了?”
谢郬无语: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他怎么知道我在怀疑他?】
高瑨像是为了印证谢郬的想法,半真半假的对谢郬说了句:
“少在脑子里想东想西,别骂我!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哎哟,这牛吹得!】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高瑨是个乌龟王八蛋,我就骂你了,怎么着吧?】
【有本事你听去啊!】
谢郬根本没把高瑨的警告放在眼里,在心里疯狂输出。
高瑨给她当面将军,发现自己就算真的听见她在心里骂人,好像也对她无可奈何。
谢郬一脸无辜的说:
“高公子,我心里只会把你夸得像朵花,怎么可能骂你呢。你可真是多虑了。”
高瑨:……
给憋了口气,高瑨深深叹息,咬牙切齿:
“那、就、好!”
两人正暗暗争吵,从精雕玉砌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位戴着面纱的贵妇人,她衣着得体,举止大方,行走间比一般的官家夫人还要仪态万千。
若非这个地方特殊,光是看到这位夫人,简直让谢郬产生身在公侯府邸中的感觉。
她好像是不常出现在大堂,从楼上下来之后,楼中的其他姑娘不管先前手头在做什么,都纷纷驻足上前对她行了个礼。
那夫人抬了抬手,姑娘们才回到各自位置。
她在大堂中扫了一眼,便直接往高瑨和谢郬的方向走来,那目光先是看向高瑨,然后就开始饶有兴趣的落在谢郬身上打量。
走到跟前,她端庄福身,行的竟然真是公侯府邸的夫人礼节,因为太过正式,谢郬赶忙回了个一揖到底,高瑨上前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亲切的说:
“元娘不必多礼。”
两人举止亲近,谢郬看在眼中,很难不发散思维:
【嚯!老相好啊!】
【这么有气质的夫人,不会是狗子养在外面的外室吧?】
【可若是外室,狗子为啥不接她入宫?】
高瑨的胳膊再次搭到了谢郬的肩膀上,手掌环到谢郬面前,捂住了她的嘴,眼神警告。
谢郬跟他四目相对,用眼神抗议无声交流。
那被唤做元娘的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过了片刻后才问高瑨:
“高郎,还没与奴家介绍这位公子是谁呢。”
高瑨正要开口,谢郬一把将他捂住自己嘴的手扯下来,用男声自主答道:
“我是他官人。”
元娘先前已经看出谢郬是女扮男装,却没想到谢郬一开口居然是爷们儿到不能再爷们儿的男声,饶是她沉着冷静也不免疑惑。
“阁下是位郎君?”元娘试探问。
谢郬自然点头,男声继续:“当然,如假包换!”
“那……二位……”元娘又问。
谢郬煞有其事的说:“不说了嘛,我是他官人!你的高郎换口味了。如今他喜欢我这般的。”
元娘被谢郬说得云里雾里,眼看就要相信了,高瑨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扯过谢郬的手腕就径直往楼上去,边走边说:
“元娘别听她的。摘星阁空着吗?”
得了高瑨的话,元娘才反应过来,跟着他们一同往楼上走去:
“摘星阁除了你谁敢用,今儿喝什么酒?”
高瑨头也不回答道:
“你安排。”
第86章
高瑨所说的摘星阁位于春风阁所有建筑群中最高的那一座中, 楼高七层,除了皇宫和樊雅楼之外,这里便是整个京城最高的所在, 更加奠定了春风阁的地位。
谢郬推开窗户, 感受着来自七楼的夜风,这个时辰早已没了万家灯火, 除了远处营哨高塔外,只有零星灯光自百姓家中传出。
这样的夜色别有一番国泰民安的祥和之气。
“在看什么?”高瑨来到谢郬身后, 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去。
谢郬说:
“小时候我不明白我爹打仗是为什么, 战场杀敌, 生死拼搏, 军营苦闷,朝不保夕, 后来才明白这一切的意义,军人保家卫国,保卫的是这辽远的疆域, 还有生活在这片辽远疆域上的成千上万的百姓。”
“没有国家,没有军人, 百姓将受豪强欺凌, 沦为猪狗, 没有尊严, 何谈安康。”
高瑨静静听着, 眺望远方那些白日里喧腾鼎沸, 此时安静无人的街道, 感慨万千汇成一个字:
“嗯。”
谢郬听到高瑨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应该在一个皇帝面前感慨这些,自古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 若是百姓们只记得将军不记得皇帝,对皇帝而言便要夜不能寐了。
“军人有破势之力,却也要得遇明君,像陛下这样的明君就很好。”
谢郬意识到不妥后赶忙补救,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高瑨,只见他低下头,转过谢郬的下巴,笑里藏刀问:
“你果真觉得我是明君?”
谢郬卖乖一笑:
“陛下就是明君。”
【明不明君我不知道,反正外面都传你是暴君。】
【当皇帝多麻烦,人家不知道你日夜勤政,为国为民操心劳力,你累死累活,最后抵不过三两句流言蜚语。】
【名垂千古的帝王掰着手指头数就那么几个,开始谁都想当明君,可明君的路哪那么好走?】
【我说说,你听听,千万别当真。】
高瑨感觉自己好像又心塞了。
看着手中捏着的这张清纯可人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这人舍不得骂,舍不得打,那就只能……亲了。
谁知两人刚亲了没多会儿,元娘就亲自送酒菜进来,正好看见他们,愣了愣,没敢打扰,放下酒菜就退了出去。
退出去时那纠结的神情看得高瑨简直想把她拉回来解释解释。
谢郬却捧腹大笑,被恼羞成怒的高瑨伸手弹了一下额头。
【哈哈,狗子风评被害。】
【干得漂亮!】
谢郬欣喜的想着,见高瑨抬手似乎再想给自己一击,谢郬眼明手快身子一矮,从他臂下灵活跑开,率先坐到饭桌前,扫了一眼后,目标落在那樽白玉酒壶上,手刚要去拿,酒壶就给人釜底抽薪的拿走了。
“喝什么喝?我是带你出来喝酒的吗?”高瑨在谢郬对面坐下,把白玉酒壶放在手边严防死守。
谢郬遗憾的看了一眼那酒壶,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哇,这醪糟鸭掌真好吃。”谢郬对好吃的东西从来就不吝夸奖。
高瑨说:
“春风楼的厨子可是名厨之后,你尝尝这金丝枣,也是一绝。”
谢郬将那圆滚滚的红枣送入口中,先前看外表倒是没看出什么乾坤,可枣子一入口就明白为什么这玩意儿是一绝了。
见谢郬吃得两眼放光,高瑨也很高兴,继续为谢郬推荐菜肴。
“这猴魁豆腐也好,我小时候时常要吃的。”
说着,高瑨便给谢郬夹菜,谢郬将碗拿过去接,忽然一愣,问:
“你小时候?”
谢郬环顾一眼四周,咬着筷子疑惑:
【这是青楼吧?狗子小时候就逛青楼?】
高瑨白了她一眼:
“别乱想,春风阁成立拢共不过五年。”
谢郬咬着筷子问:“那你小时候怎么时常吃这个?”
高瑨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饮尽后说:
“这厨子是武定侯府出去的。我小时候在武定侯府时常吃他做的菜。”
谢郬这才了然:“原来如此。可既是旧相识,为何你不把他赎出去,安置在御膳房也好啊。”
高瑨却摇头:
“老张不愿。他只想跟着元娘。”
谢郬嗅到一些八卦,原来这春风阁的厨子喜欢元娘,所以不愿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