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并不好的湘妃每每坐在那看天的时候都是极安静,如果她一直这样不说话倒也是个美人,就是长了张嘴。
唐吟姜笑嘻嘻地上前说明来意,又被白露拦住,唐吟姜还是把食盒强行塞过去就带着柳嫔开溜。
谁知刚走到殿前,白露就快步赶上来,特地把食盒扔在唐吟姜面前,冲着柳嫔并不恭敬地行了个礼,就又跑回去了。
“都是好吃呀,可惜了,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还要在大食堂吃糠咽菜的。”
唐吟姜惋惜地蹲下把地上食盒里散乱的爆米花拾掇好,幸好这次用的保温的紫砂小盅够厚重,这才没被打翻了。
柳嫔气愤地说:“这湘妃真是太过分了,亏你还每每在我面前念她的好。”
“好啦,她刚被你截胡了皇上有点性子是正常的嘛。”
“你总是帮着她说话的,真不知道我是你好姐妹还是她是你好姐妹。”
“当然是你啦!”唐吟姜收拾完了,拎起食盒站起来,笑盈盈地倒退着走了几步看着柳嫔。
“看看我们的柳嫔娘娘,多美呀!以后封妃封后指日可待。”
柳嫔忙要上去捂住她的嘴,唐吟姜后背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糟了!”被撞的是一个同样提着食盒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是哪个宫殿取点心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叫了一声,赶紧打开食盒检查,发现两道菜都有些汤汁洒出,一张脸白得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唐吟姜凑过去一看,就两道清汤寡水的素菜,怎么看都不像主子们吃的,难道是有哪位娘娘小主在减肥?
“这也没什么大事吧,把盘子旁边擦一擦就好啦,汤汁颜色淡看不出来的。”唐吟姜安慰小太监,说完还拿出手帕递给他。
结果人家根本不领这个情,慌乱地把盖子盖上,给不远处的柳嫔磕了个头,站起来就要走。
唐吟姜呢喃道:“这个小太监好面熟啊……”
“可能是什么时候在路上碰见过吧,谁不知道你成日满宫乱跑,要不是御膳房的宫女可以送菜啊,早就该把你抓起来,狠狠管教。”柳嫔佯怒道。
唐吟姜笑答:“好啦好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哪里来的小妻子在吃醋呢。”
不过这个小太监……应该是没见过的,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唐吟姜心下疑惑,便多打量了一番,发现那小太监走路姿势别扭,那一瘸一拐的,有点像她之前被打板子后的样子。
这还是个刚挨了法的小太监,这才多大啊,有十一二岁吗?进宫当了太监不说还要受这份罪,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这次他又把食盒里的饭菜给弄撒了,不会又要挨打吧?
唐吟姜回忆起那次板子的痛,起了一股同病相怜之意,低头看到自己整理好的食盒,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她冲上去拦住小太监,那小太监一看就极为胆小,见到唐吟姜追上来了就瑟瑟发抖:“姑姑是有事吩咐奴才吗?”
“我看你刚挨了板子吧?”
小太监神色有些惊慌:“奴才……”
“我就是想着你弄撒了饭菜,就这么回去指不定又要吃罪,我这有点好东西给你带回去,也许你主子喜欢,就不罚你了。”
小太监连忙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奴才怎么能要姑姑东西。”
“没事,都是些小菜,刚才我也不小心打翻了点。”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整理干净的爆米花和奶茶拿出来放到小太监的食盒里。
小太监哭丧着脸:“这,姑姑,就算奴才拿回去了也不敢给主子吃啊。”
“啊?”唐吟姜一愣,细品了下,觉出味来:“你怕我下毒啊?”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唐吟姜信手拿了粒爆米花丢进嘴里,嚼了两口,凉了的爆米花已经没那么浓郁的香气,但是小太监还是能从她的咀嚼中嗅出一丝甜滋滋的味道来。
“诺,没毒,这爆米花和奶茶很多娘娘都在我那点的,我是御膳房宫女吟姜,有问题你来找我。”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你就留着自己吃吧,万一被罚了吃点甜食也能好过些,好了我走了。”
不等小太监再说什么,就直接跑回了柳嫔身边,两人快快乐乐地去逛皇宫了。
到底是在哪见过呢,她见过的人就没有记不住的,可是脑海中没有一个名字能跟那张脸对上号。
是谁呢……为什么看到他就觉得胸口闷闷的?
“姜姜?怎么突然发愣啊?”柳嫔轻轻拍了拍她。
“嗯?没事呀,对了,你说等以后你当了妃子贵妃的我该怎么狐假虎威好呢?”
“看我不打你,又胡说!”
小太监提着食盒步履蹒跚地走过了长长的小径,来到了清宁宫前。
前几天刚下过雪,都说下雪不冷,融雪冷。偌大的清宁宫却连一点烧起炭火暖炉气息都没有,清冷萧条得不成样子。
第19章 殉葬卡 湘贵妃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太监小盘子推开清宁宫正门时,原来应该大气的殿门啪地掉下来一块木漆,这年久失修的残破样,哪里是太子住的东宫,反而像是冷宫。
院子里,玉竹正蹲在角落熬着粥,见大门被推开,顿时露出有些紧张的神情。
见是去御膳房取午膳的小盘子回来了,玉竹松了口气,继续给面前的小炉扇着火。
屋子里头宫女白芷伺候太子起身用膳,祁言归在白芷的搀扶下缓缓穿衣,那衣衫在这冬季里单薄得可怜, 等坐到桌前,又觉喉间一阵痒意,用骨节分明的手掩住唇齿, 咳嗽几声。
小盘子把食盒里的菜一道道取出摆在桌子上,一道水煮白菜,一道蹲萝卜,那萝卜颜色正白,一看就没有炖透。
小盘子看着食盒里剩下的东西脸上有着迟疑和懊恼。
“露出这副表情给谁看,还有什么菜就拿出来,太子殿下身子不好,就这么两道怎么行?”
小盘子苦了脸:“白芷姑姑,御膳房就给了这么两道,还说是陛下吩咐的太子殿下身子不好要吃素。”
白芷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之前虽说膳食也不太好,好歹还有两菜一汤,现下实在太过分了,陛下哪会真的这么狠心对待自己的子嗣,定是御膳房那些人在阳奉阴违,打量着陛下不愿见太子殿下就使劲蹉跎他。
白芷推开小盘子,往食盒里一看,里面是一道样式奇怪的白色球状小菜,还有一个保温的紫砂小盅。
“这是什么?好啊你,竟然说谎,是要昧下这两道菜?你也要跟外人学着蹉跎殿下吗?!”白芷低声喝道。
“不是!这是,这是我路上遇到一位姑姑给的……”
一听是路上别人给的,白芷立即道:“殿下,我这就去把这两道菜扔了。”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受宠,怕不是有心之人连看他霸着这个位置都忍不下去了要来下毒谋害。
祁言归轻咳两声,略一摆手:“不必了,端上来吧。”
“太子殿下!”白芷不赞同道,但是看着他温和又坚定的眼神,还是顺从地把两样摆上了桌。
爆米花已经凉透,看上去只是形状有些奇怪,祁言归若有所思地夹了一颗送入口中。
好甜……
上一次吃这么甜的食物,还是母后在世的时候……
“咳、咳咳。”
“太子殿下!是不是这菜有什么问题?!”
白芷二人正不知所措,祁言归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又把目光转向紫砂小盅。
随着小盅揭盖,弥漫出丝丝白色的热气,带来一缕香甜的暖意。
祁言归看向小盅里熟悉的茶汤颜色,眉眼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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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低鸣,月光洒满整片皇城,让着皇城平添一股凄凉,在这黑夜中是那般骇人。
这片皇城中没有一个人敢出一口大气,平日里富丽堂皇的宫殿在今天却格外冷清,死气沉沉的。一个个白色的灯笼挂在红墙顶上,显得格格不入。
在祭台正中央,一口雕刻着金龙的棺材,一股威严庄重散发开来,一个个身着素衣的人跪在前面。
两个小太监正快步向垂柳殿走去,一个小太监举着素白灯笼开路,一个端着小托盘紧随其后。
脚步声慢慢靠近,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吱——”。
听到门被推开,几位贴身宫女开始低泣,柳妃娘娘抓着幔帐的手紧了紧,身子微微颤着,抿嘴咬紧了下唇。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帐顶,眼角充斥着泪花,泪水潸然而下,汩汩流淌,滑过脸颊,一滴一滴滴落在软榻上。
重华殿,一身华丽宫装的皇贵妃坐在殿首,气势逼人。
底下依次坐着几位打扮不复平日里精致的高位宫妃,整座重华殿安静的恐怖,就算一片叶落下恐怕都可以听到,所有人或愁云惨淡,或满脸阴沉。
“啪!”
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手心生疼,但是湘贵妃一无所觉,愤怒的火焰不断冲击她的内心,目呲欲裂眼中仅剩下悲愤,她感到极度不公,“你的好儿子,好儿媳……心肠竟如此歹毒?”
皇贵妃沉默了片刻,神色清淡地笑了笑,“歹毒?算不上。不要怪我们心狠,苏小菀,你苏家满门向先帝投降得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改朝换代,顺应天命,现在让你顶着殉葬之名而死,你死后,苏家面上也有光不是?总不会落得个三姓家奴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