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按了按太阳穴, 却只感到突突地筋脉跳动,其余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顾九州偷眼去瞧柳素面上神色, 见她似乎心不在焉,当即便舒了一口气。这小姑奶奶,最好自己把事情想明白,可别这么直愣愣地问他了, 他能知道什么啊,他要是能揣测出二殿下的心思,那也不至于窝在这沧夷城做个小小的刺史啊。
早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去了。
顾九州偷偷摸摸地想要溜走, 却不期然地被人拉住了衣角。
起初他以为是柳素, 正想告饶:“姑奶奶,您饶了我吧, 我是真的......”困啊。昨日连着今日昼夜不歇地陪着二殿下找人,将各大青楼酒肆都跑了一遍, 现在小腿肚子还在转筋呢。
然而柳素就站在他面前,还一脸问号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顾九州回首望去,槐娘笑着看他:“顾刺史就行行好告诉我妹妹吧, 她啊, 再这么愁下去,只怕头发都快掉光了。”
顾九州揪了揪自个儿头上的发,想着,恐怕柳素的头发没掉光, 自己的头发便要被她的问题给愁死了。
“这......这很可能影响仕途啊。”他看着槐娘的脸,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竟说不下拒绝的话,于是一句言语到了嘴边,思虑再三,便成了这样。
他说的也是真,得罪了二殿下,官身不保了。
槐娘将揪着他衣袖的手指缩回去,顾九州便瞧见那莹白如玉的指尖溜进了袖子里,藏得深深的,再也瞧不见。
她笑了一下,顾九州颇有些不好意思。
槐娘也是从未见过如此“没有威严”的大人,一时间也觉得很是有趣,不觉对顾九州打量起来,长身玉立,离了景欢这样的珠玉在侧,加之梁大那粗犷身躯映衬,这词倒是与顾九州颇为相得益彰。
顾九州感觉到槐娘的打量,不由得往上挺了挺腰板。
在国子监时,他的容貌便是不差的,起码在京城里,他们国子监的监生游街,常常能惹得怀春少女满街尖叫。
若是在中古时代,恐怕得是掷果盈车。
槐娘捏了捏柳素右手手上的虎口,此举乃是在安慰她。
近来柳素的心情变化她也是看在眼中的,槐娘自幼便没了母亲,一路都是父亲教养着长大,再后来少年丧父,槐娘便学着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
见过世面的女子不会如闺阁女子那般迂腐守旧,也不会觉得柳素这样的举动是违反了什么《女则》、《女诫》,素素她正是青春,正是最慕少艾,发乎情止乎礼的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呢。
但是若是一般的女郎喜欢上一个郎君,那郎君要么直截了当的拒绝,要么便欣然接受。
而似景欢这般对素素先给个枣再打一巴掌的做法还真是少见,那日酒楼畅饮素素喝醉了,她是亲眼见着景欢将她抱走的,若说景欢对柳素没有意思,那断然是没可能的,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柳素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感情里最忌这样的似是而非。
平白惹得许多伤心。正如现在,景欢离去数日连个招呼也不打,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一个人若是铁了心不想让你寻找,那么便是踏遍天涯海角也是寻不到的。
“柳素你也莫太忧心了,他肯定还会回来的,左不过就在这几日罢了。”顾九州一个大男人,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但是见着柳素这般神态,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是以说下了这些话。
柳素闻言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真的吗?”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其实顾九州也无法笃定,但他为了自己安宁和柳素不伤心,也只好硬着头皮道:“真......真的。”
柳素便高高兴兴地回屋了,说是要好生收拾一番。
“也对,她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怪憔悴的。”槐娘没有动弹,顾九州找不着倾诉的对象,便对着槐娘说了这么一句,脸上还带着笑。
槐娘方才是笑着送柳素进屋的,可等到柳素完全进了屋子,把门锁起来后,槐娘才渐渐冷下脸来。
“顾刺史,我们姐妹不过是寻常商户罢了,都是本分的生意人,还请各位大人不要作弄我们。”她如是道,顾九州面上一愣,又听她继续说:“我见识浅薄,但识人的本事还算是有些,大人在咱们沧夷城已经是惹不起的官老爷了,可瞧着刺史大人对桓璟大人如此尊敬,言行中似乎还有一丝惧意——这些素素没有瞧出来,或许瞧出来但被她下意识忽略了,但是,我是看在眼中的,起初我也没有想过怎么样,我只是素素一个玩的来的姐姐,不该也不能对她指手画脚,可我也绝不允许旁人这般作弄我妹妹,顾刺史,我知道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自然都有很重要的事务在身,如果你们只是闲暇无聊得发慌,还请放过我妹妹,她年纪小,会当真的。”
这是顾九州见槐娘的第二面,也是他第一次听见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这般长篇大论。
颇有些自叹不如的感觉。
这长篇大论倒叫他听出了些书本上没有、夫子们不曾教导过的道理,倒还真是有些道理。
“有趣。”他眼见槐娘的背影自他面前缓缓行过,再消失不见,忽地由衷道。
柳素正高高兴兴地捣鼓她的首饰盒子。从长安家中带来的不多,之前又总是趁着缺钱的时候去当一两件首饰,是以这会想起来打扮时便不免有些捉襟见肘了。
化妆匣子都见底了。
柳素有些羞赧地冲槐娘吐了吐舌头:“都怪我花钱太快了。”
槐娘摸着柳素的脑袋,毛茸茸的,柳素忽然把头贴上来,手圈上槐娘的腰,撒娇道:“给你瞧见了,你可得养我啊,不然到时候就只能做乞丐一路要饭回长安了。”那岂不是要把阿爹给吓坏了。
槐娘扮过她的脸,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个败家小娘子,若不是我虞槐娘腰缠万贯,换了谁能养得起你?难道靠顾九州吗?”
柳素赶紧摇头:“我才没有要他养我呢,我在顾九州府上住着可是给了银钱的,阿爹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才不会留人把柄,这账可是要算清楚的!”
她气鼓鼓的样子倒真像只小河豚,槐娘不禁笑出了声,随后握着柳素的手道:“素素,跟我回家吧,这儿都是男子,不适合你住。”槐娘当然知道柳素住在这儿是为了什么,可是现下那人刻意避着柳素,不管他究竟有没有那份心思,单看这举止行为便可见一斑了。
此人并非良配。
“你听我说,桓璟心思太深,于你并不是良配。”然而柳素却又继续捣鼓她的首饰去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方才的话,槐娘摇了摇头:“素素,你听没听我说话。”
柳素敷衍道:“听了听了,槐娘,我的金丝攒珠簪子也不知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着!”
“说不准是你把它当了。”
柳素摇摇头:“才不会,那簪子是我心爱之物,我怎会......”
槐娘暗自叹了一口气,看着柳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跟个小布谷鸟似的没完没了地蹿来蹿去,心头半是担忧半是无奈。
也不知当初助她离家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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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雨轩
兴雨轩在沧夷城中已有数年历史,来往都是达官贵人。
景欢要了一杯清茶,不理会龟奴打量的眼神,兀自静坐着喝茶,听说这里前阵子闹了桩事情,有一随州纨绔来此处嫖妓,看上了花魁娘子许都知,竟不问缘由就要将人带走,当时他身边带了许多家仆,兴雨轩一时不敌,竟被砸了场子,是以自那之后,楼中的管事嬷嬷便新招了许多龟奴和打手。
“人人都说这兴雨轩东家背景了得,可我却不见得是如此。”兴雨楼不仅是狎妓的场所,也是谈事的好场所,据闻,在此处交易的消息,从未有走漏过。
“何以见得?”有人追问。景欢自幼习武,耳力颇佳,是以轻易能听见二楼座中人所谈。
楼中若闹市,他自岿然不动。
“若是真有人撑着,怎会被找了茬?拘束那楼中第一花魁许都知也被那纨绔公子带回随州去了。”那人发出一声喟叹,似乎为那许都知的命运而担忧。
一入宅门深似海,后宅的事可比市井勾栏要腌臜得多了,许都知虽说是青楼中人,然而名声响亮,在这兴雨楼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可若是入了纨绔后宅,那可真是再不见天日了。
他这是可惜佳人。
景欢饮了一口茶汤,一片浅叶漂在上头,格外碍眼。
“公子,这边请,您点的人就在楼上。”景欢搁下杯子,那迎客的龟奴立刻便将茶具收了起来,交到随在他身后的小仆手中,再吩咐他将其收起来。
“宋官人,好久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不在这兴雨轩做了。”那龟奴唤作宋大官,兴雨楼中相熟的客人便送他一个诨名“宋大官”,半是戏谑调侃,这宋大官是管事鸨母的姘头,在这兴雨轩也算得上半个管事的了,鲜少出来接待客人,很难得瞧他这般热络,平日里不是在楼子里闲逛,便是与那鸨母调情,是以相熟的客官见他一反常态不免调侃起来。
宋大官将人送上了楼,才有空回话,抱拳道:“各位老爷们实在是冤枉我了,我家那口子总是埋怨我整日里只知道吃酒,昨日还说我呢,这不才被逼着出来迎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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