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宁是觉得辛苦,尤其是早起,简直受罪,但自己想要走出这个山村,从村到县,除了学习没别的出路了。她认命地揉了揉眼眶,看着身边鸡血满满的杜昊,有些小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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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孩子,每天起得比鸡早,出了早上的大字练习之外,还加上了晨读,本来有些不太清楚意思的地方,这么一读,感觉有些韵味,再多读几遍,正可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林洛宁觉着自己越读越得心应手了,字也越写越好了,只是这天气愈发得冷了,手经常冻得通红,被子总是要晒晒,不然缩进被窝就跟进入池塘似的,让人直哆嗦!
林洛宁也开始往书房跑,经常拿书看了,她和杜昊都进步得飞快,快得让林母有些心慌。
这段日子丈夫心里也埋着心事,就是他不说,林母也知道,但她就是个农村妇女,要说知道什么故事,也是那些路过村子收些演出费的草台戏剧班子演的,万万比不得自家的林先生的七窍玲珑心。
——只是,既然选择了隐姓埋名回来过一生,又何必对那些繁华念念不忘呢,或是说,念念不忘的另有其人?
林母洗好了碗,将自己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怔怔地坐在凳子上。
林洛宁近来也没有怎么在意过家里的气氛,她生来活得简单,也习惯了在家里放松,自然也便错过了这一段时间以来林父林母之间的异样,倒是杜昊慢慢地将自己扭腰转胯的走路姿势和下意识的动作改正过来了,虽说平时做事仍有些温吞,也有些洁癖,但真要说起来,倒是比学堂的同学们都多了几分镇静与温润的味道,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疾不徐的,而且这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升到了二阶了,这份慧根自然不容小觑。
“欸,”两人正在院子里里拓出来的石桌上练字呢,今天的杜昊明显心神不宁,忍了许久还是碰了碰林洛宁的肘子,倒是林洛宁的字被毁了,忍不住问:“嘶——你干什么呢?”
“你去看看母亲吧,她好像…她最近似乎有什么心事。”
经杜昊这么一提醒,林洛宁看见小厨房门口坐着的林母,呆呆的表情像个迷路的孩子。
林洛宁早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了,这时候看到坐在马扎上的林母,突然有种景象重合起来的感觉,妇人不算胖,但有些经常进厨房的油烟感,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风霜也已经侵上了她的手,林洛宁理解杜昊提醒自己关注是因为他自己觉得他还算不上林母最知心的人,但让林洛宁去,她也有点怯怯的。
最终林洛宁还是去到了林母身边,装作撒娇道:“娘亲,手练得疼死了,想跟娘亲说说话,偷偷懒。”
“就你事儿多,你看人家昊子,都不喊苦不喊累的。”林母终于有了表情,倒是先将林洛宁数落了一番,把杜昊这个传说中的“那个谁”拎出来溜了一圈。
见林母还肯说话,精神头也不错,林洛宁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是嘛,果然是亲娘,有力气数落说明状态还是不错的。
林母的眼睛不经意地往林父的书房一瞥,窗纸上竟映出两个人影。
“咦?家里来客人了吗?”林洛宁刚想上前看个究竟竟被林母一瞬间扣住了手腕,“别去。”她听见自家娘亲这么说,语气里透着一丝紧张,只是说完,林洛宁就感受到了自家母亲的黯然,此时此刻她仍不明就里,只是默默地用另一只手覆住了母亲冰凉而又粗糙的手。
这个夜里,谁都知道有别人来过,但谁都装作不知道。
第二天林洛宁推开窗子的时候,发现昨晚似乎下了雪,积了一点点厚度,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天气里,她总是最讨厌雪,心里没来由得厌恶。
林洛宁抿了抿嘴,关了窗,忍不住又去穿了条裤子,还翻出了之前母亲应她的要求裁的长布条,正好当作围巾用了,全副武装地出门整理院子里的雪,连带着石桌上的一并清理了。
下雨下雪的时候,林洛宁和杜昊便可起得迟些,只需要晨读便好,今儿个不知怎的了,杜昊竟是没起来,啊哈哈哈,终于有一天轮到自己叫他了,林洛宁有种奇异的满足感,朝着他睡着的书房小隔间走去,准备唤他,刚推进书房门,只见林父林母都被反手绑在椅子的靠背上,杜昊被绑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脸上,被子扭曲地被压着,透出挣扎的痕迹。
这——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半分印象全无?!
床上的杜昊艰难地皱了皱眉头,恍恍惚惚地掀了眼皮,看见林洛宁的人影,嘴里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跑……”
杜昊还来不及说完,林洛宁只觉得身后一缕风声已至。
第5章 我随仙友去科举(5)
“你个小丫头片子,倒有些手段,上次你没死,这次怕是要折在这儿了。”对面话音未落,林洛宁下意识地避开了甩来的一只飞镖,这飞镖插到了杜昊所躺的小木床上,几乎没了半只进去。
林父林母没有丝毫醒着的迹象,倒是杜昊有些迷蒙。刚刚能躲开这只飞镖还真的就是靠林洛宁多年没有锻炼却依旧警觉的筋骨,但是要说和面前这位不知道来历的人打上几个来回,除了召唤出雷云来,别无他法。
林洛宁也不管杜昊是不是真的醒着了,召唤出雷云往对面那人身上一粘,不仅将后续的飞镖都往回网了,连那人都整个罩住了,那人不敌,眼里都是惊异,忍不住说出了声:“你……国师……”
但这声不知触到了什么禁制,待林洛宁收网之时,已经死绝了。
“……”完了,造了生孽,下一个世界的转世要不太平了。
林洛宁来不及细想,背上的冷汗和肚子里不断往上翻滚的呕吐欲是几乎止不住了。
她僵直着身子解开了林父林母的绳子,装作看不见出来办公差勾魂的朝她挤眉弄眼的牛头马面,手里都出了一层薄汗,关节也似乎因为思绪的当机而变得迟缓了。
过了许久林父林母和杜昊才完全清醒过来,林母看见地上的尸体,又忍不住惊呼,吓晕了过去,连杜昊心里都有些惴惴,倒是林父镇定了下来,面色有些苍白。
林父看向林洛宁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隐隐的惊惧,虽说心脏已经吊到了嗓子眼儿,但还是逼自己发出能够让人听到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父亲?”
“这歹人说了,几个月之前因着自己的行迹被发现,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洛宁——况且方才你使的那些个手段……”
“女儿——女儿得了个大机缘。”林洛宁本来就是要在凡间调查这些“机缘所得者”的,方才也听了那人说还有国师这样的存在,心想虽说机缘所得者特殊是特殊,但似乎已经融进了人类社会一般,冒领个身份也没什么,她不是原主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心里思绪百转千回,倒也让她编了个故事出来,“女儿因祸得福,得了个机缘,有祥云相助,睡时祥云会作为屏障,让人靠近不得……”
林先生这才放下了心,伸手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果然半分气息也无了。
“你得了这个保命的法宝,为父也就放心了。”
林洛宁将这尸体放入了装蔬菜的地窖里,走去小厨房倒了碗水来,为再次转醒的林母压惊。林母本就猜到了自从上次林父科考回来之后必定是惹了什么麻烦,但也没想到是杀身之祸,而且还被这歹人寻到了乡里来,手脚发凉,端碗的手还颤抖个不停。
“父亲,我们——搬家吧。”
林洛宁知道搬家这件事情对于林父来说很难,但是在外头惹的人都追到林家村来了,日后这样的人必不会少。若是父亲仇家势大,还真说不准什么时候来一波又一波,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林家村在上头人眼睛里其实比一粒沙子还不如,真心想要除去定是分分钟的事情。
林父沉吟了一会儿,眼睛有些不敢看林母,才慢慢地说:“不成,要等人。”
丈夫去科考的那一年多都不曾给家里寄过一封信,林母其实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甚至差点以为林父要死在外头了,倒是后来林父回来的时候,经常有人潜进书房与自家丈夫谈话,有一次让她不小心撞见了,还闻见了几丝腥气,自打那天起便提心吊胆的。
林母不是愚笨的人,她知道自家丈夫出去这一年必有大事发生了,只是她是个妇道人家,丈夫没跟自己说,自己便也管不了那么多,没成想好不容易安定了几个月,竟又有人来寻林先生了。
昨天书房的两个剪影她本以为跟往常一样,是丈夫的客人,没成想全家都快快要交代在这里,弄得她心里惶惶的。
“昨天说来也奇怪,那人的飞镖竟是砍不进我们的身子里,你娘是吓昏过去了,我和昊子也被下了药。”林先生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死里逃生了,也许是林洛宁的祥云相助,才让他们逃过这一劫。
林洛宁在他们三人身上是放了些禁制的,可以用祥云对外界的伤害四两拨千斤地抵御,就如金钟罩一般,但这只能抵御物理伤害,抵御不了魔法伤害,幸好那歹人以为暗中有高手助力林家人,情绪一直紧绷着,空气中逸满了不断往外叫嚣的气势,就希望自己周身能触到这隐藏高手的护身屏障,来打他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