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有异议,皆唯祝星命是从。
“城中宵禁,今日便在这里安置一晚,明日入薛郡。”祝星说话时总是轻轻柔柔的,但总让人生不出任何反驳之心。
“是,姑娘。”
祝家护卫们开始熟练地清理起场地,生火取暖等等。
“姑娘,那位要如何处置?”祝副管家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看样子属于昏迷状态的山贼头子问道。
祝星优容自若地看了眼地上的山贼,莞尔一笑:“一并带去交给叔父。他若是肯顺从叔父作证,就让他少吃些苦。不愿意的话,让叔父决定就好。”
地上的山贼胸口起伏更明显了些。
“阁下已经醒了,不必自苦,委曲求全装睡。”少女的声音在山洞之中格外空灵。
她并不打算放这山贼一马,哪怕他积极配合揭穿贺滕与孙躬之事,最后也只会有一死在等着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了祝叔,每日的药汤还是要按时煮了发给大家喝。”祝星补充,“面罩也要时时戴着,掩住口鼻,不得疏忽。”
“是。”祝副管家严肃领命,自觉近日有些疏忽。
……
翌日天光破晓,各归各位,各人按计划行事。
马车缓缓驶入薛郡。
春风拂过碧瓦雕甍,城旗招招。
薛郡诚然比济北要繁华许多,杨柳岸紫陌红尘中,来往车架行人皆不俗。街道上不见一个乞丐,文人雅士在酒楼之上吟诗作对,好不风雅!
若无前事,祝家一行人还能赞一赞薛郡的好风光。如今见其中浮华喧嚣,众人难免想堆砌这些的是多少无辜人的血肉,顿觉恶心。
祝家这样一列车队在薛郡中行走是极其招眼的,护卫们个个戴着面罩,从容地迎着百姓们各异的目光,骑在高头大马上行行停停。
前方十字街口突然出现另一批人马。
一群公子哥儿约五人上下以惊人的速度边叫边笑纵马疾驰,马蹄所踏之处摊贩避让,不少摊子都被撞得七零八碎,眼见着就要撞上祝家的车马。
祝家护卫们及时勒马,前方公子哥们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变成了兴奋,一夹马腹让马跑得更快了些,就是故意要撞上他们的。
祝副管家带着面罩,处变不惊地坐在马车不笑时一双眼极锐利,难怪他平日爱以笑貌示人。
“萧霍,将他们的马都斩了,不要惊扰到姑娘。”祝副管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下命令时根本不在乎对方身家背景,但凡惊扰姑娘者,合该一律诛杀。可惜姑娘让他们学法守法,他只得让萧霍杀马警告。
霍骁低声应了句“是”,自马上凌空飞起,引得百姓连连惊叫。
他在空中虚踏几步,飞身掠过祝家护卫,右手反手从背上抽出长刀。
力拔山河的一劈,带着全身煞气,让最前的那位公子尖叫起来,恨不能立刻掉头就走。这一刀下来他保证会被砍成两半。
一击从天而降重重落下,公子哥的裤间湿透,不知是血还是便溺之物,双腿夹坐在被从腰间斩成两段的马尸上动弹不得,心神俱丧。
剩下四人想要勒马,却都已经太迟。
霍骁缓缓站起,长刀横抡。
一匹、两匹、三匹、四匹马以四种不同死状倒在地上,死相极其惨烈。
马血汨汨流开,十字街口一股腥臊之气。
方才还意气风发纵马横冲直撞的五位公子哥以各异的姿势坐在血泊之中,眼神木然,身下还压着半匹马的尸体。
霍骁从胸前掏出碎布囫囵拭去刀上鲜血,才将刀收回刀鞘,一个眼神都未给地上跌坐的五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回马旁,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
祝副管家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你这武功好极了,我曾见庖丁解牛莫过于此。”根本也没管这一地脏污。
霍骁颇高冷:“一般。”
祝副管家笑得更开怀,根本不计较他的冷淡。
“公子!公子!”大约是几个人的下人终于跟上,看着坐在血泊之中双眼发直的公子们,下人们也吓坏了,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察看几个人。
一番查探发现几个人身上只是染血,除了受到惊吓外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外,下人们才松了口气。
放下心中重担,就到了兴师问罪的时候。
其中看着穿得最为光鲜亮丽的面白身子胖的下人站起来,冲着四面八方嚷嚷:“谁干的!谁这么狗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薛郡伤了我们县令府公子!”
一片沉默。
那发面团子四下看了一眼,很有些难堪没人理会他,从腰间抽出一卷长鞭,看样子要撒泼。
祝副管家终于慢条斯理地骑着马走到人群最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地上的发面团子,很和气地开口:“马,是我们杀的。这几位公子闹事惊马,险些冲撞了我们的车架,这才出此下策。不过您放心啊,我们只杀马,不杀人。几位公子呢,只是受了惊吓。若真有什么伤处,我等也愿意赔他的银钱。对了,还有这五匹可怜的马,我们也会赔的。”
“呸!谁要你们赔!你们今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死定了!”发面团子被他不疼不痒的模样气了个半死,直接放狠话,“你可知他们是谁?他们中有孙县令的爱子,还有贺太守的孙儿,识相的立刻过来给我们几位公子磕头求饶!说不定能让你们死得好受点!”
祝副管家心中着实惊讶了一把,实在是没想到昨日还在听贺滕和孙躬的丑事,今日就这么巧遇上他们的后代。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久仰大名啊!”他说的大名自然是贺滕和孙躬的大名,这几个只会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还不配入他的眼。
第77章 难不成还有人会大闹公堂么?……
“既知我家大人, 还不速速跪下求饶!”发面团子生气时过于白胖的脸胀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狰狞。
“大概是你没听清楚。”祝副管家循循善诱,“是他们错了, 不是我们的问题。你应当将他们抓回去,而不是在此处问我们的罪。闹市纵马者是他们,而不是我等。”他口齿清晰, 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发面团子面上一阵白一阵青,恶狠狠地盯着祝副管家, 眼神淬了毒似的:“这里是薛郡!你伤的是我们薛郡县令之子!”
“你是孙县令的什么人?”祝副管家忽然如此一问。
“我?我是孙公子的贴身小厮!”发面团子满脸得意,趾高气昂, 他身后的一众下人们都崇敬地看着他。
“一个小厮……”祝副管家念叨,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便是巨大的气势压下,“我还以为你是薛郡县令!你不分青红皂白在此一口一个跪地求饶是何意!你的意思是孙县令若得知此事也是如你一般徇私枉法包庇子侄冤枉好人了!”
发面团子被祝副管家吼得颤几颤, 气势上一下子矮了好几头。他惊慌地看着马上居高临下冷冷望着他的祝副管家,恐惧从心头油然而生。
平日里他狐假虎威装腔作势惯了, 没想到这次碰上了刺头,这下不上不下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示弱, 今后他在旁人面前如何自处!但若不示弱,他哪里背负得起污蔑老爷之名。
祝副管家喝了一声:“让开!”
发面团子下意识让出路来。
这时候薛郡县衙的衙役们终于姗姗来迟。见几个公子成了这副木呆呆的模样, 衙役们的长刀瞬间指向了祝家车队。
“啧。”祝副管家看着一个个衙役怒目而视的愤怒模样,不合时宜地笑笑,“哟, 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气冲冲的。”
“下马!跟我们回县衙!”衙役们怒气冲冲, 恨不能将他们直接拿下。只是见这群人个个腰间佩刀还有马骑,心中多少有些忌惮。
“官爷,你直接拿下我们也要个由头吧。我等风尘仆仆刚来到薛郡,先是遇上几位公子闹市纵马,险些惊扰我家主子。现在又是各位直接上来,不由分说地要将我等抓去县衙。这就是薛郡的待客之道么?”祝副管家在口舌之辩时脑袋瓜格外灵活,都是平常赶路间隙多读书所致。
衙役被他一连串话说的头晕,甩了甩头冷笑:“你们将我们公子吓着,去衙门一趟天经地义!”
“哪里的天经地义?你们公子没缺胳膊没少腿儿,自己吓破了胆,硬要怪到我们的头上来么?”祝副管家笑,“我的人一下都没碰你们公子,这也能讹上人来,真是晦气。”
他自腰间解下钱袋子,丢了过去:“钱给你们,快去给你们公子请郎中,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其中剩下的钱就当赔你们的马钱,别在这杵着了。至于要带我等去衙门,先说出我们触犯周国哪条律例。名不正言不顺,我等有权不理会。”
祝副管家一扬马鞭,衙役们吓得纷纷后退。
他打马而过,留下一句:“有事来客栈寻我等就是,对于各位公子内心受到的伤害,我深表同情。”
祝家车马再动,从人群中踏着血泊穿行而过。
无论是发面团子还是县衙的衙役都没来得及或者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队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