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主闻言神色一动,她恍惚了一刻,旋即若有所思地跟着道:“是啊,有这种方法就好了。”但显然心中已有了成算。
……
广阳县中,县令府上。
怀揣医箱的郎中将切脉的手收回,站起身来向外间走去。
一直坐在室内榻上的妇人跟着站起,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被轻纱隔着的少女,忧心忡忡地跟了出去。
“杜郎中,我这女儿以前是会说话的,可惜我当年照顾不周,一个不小心让拍花子的将她掳了去。拍花子怕她哭闹,强行给她灌了药,回来便说不出话来了。您是京中来的大人物,您一定有办法的吧?”出了内室到正堂,妇人沏了茶过去,亲手捧给郎中。
郎中接过放在桌上并没有喝,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恕老朽无能,实在爱莫能助。”
“您是京城来的,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拜托您再想想办法。”
郎中摇头:“在下医术实在不精,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妇人凄苦地笑了笑,很快恢复平时的端庄。她抹了抹眼泪,微笑:“是我唐突了,烟柳,将上门的诊金付给杜郎中。”
杜郎中接过诊金,看妇人难掩失落,还是安慰了句:“世上能者甚多,老朽医术不精,或许缘分到了,自有神医,您也不必太过介怀。”
妇人点点头:“希望如此。”
贴身丫鬟烟柳送走郎中,妇人理了理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折身回到内室。
床上的帐幔已经打开,床沿坐着个安静温顺的少女。少女看上去年纪和祝星差不多大小,一双眼像会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妇人,用手比划:“母亲,别难过,我没事。”原来不会说话。
妇人心瞬间一软,搂住少女:“没事,这个不行换下一个,娘一定会治好你的。”
少女腼腆地笑笑,看上去并不怎么难过。
或许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哑巴了。
她已经习惯了,只是母亲还没有习惯。
哄着少女睡下,妇人从少女闺房中出来。初冬的冷风一吹让她头脑清醒不少,开始琢磨着哪里还有神医能请来。
管家手下的小厮急匆匆地从正堂出来。
妇人好奇,拦下问:“去大人那儿做什么?”
小厮忙行礼道:“小的刚去给庵里那位送东西去了。”
妇人愣了下,才想起自家嫡系送来的姑娘。好像是先天不足?如此倒让她想起自己的大姑娘,也就是刚才房间里的少女祝清嘉。
都是可怜的孩子。
祝刘氏问:“她在庵中过得可还好?”
小厮点头:“东西月月都没少送,过得很好。”
祝刘氏点点头:“入冬了,下个月多送些炭火还有棉衣去,从我月钱里扣。”
“是,夫人。”
“庵主,祝家送来的东西可真不少,给傻子用多浪费啊!”静嫦看着祝家送来的东西指指点点。
“将这些收到库房里。”庵主吩咐,压根儿没有把这些向祝星那儿送的意思。
“是。”静嫦开始收拾。
“娘!”男声隔着大风传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庵主脸上瞬间挂上慈祥的笑,迎了出去。
第7章 恶毒
“晟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庵主问。
余晟眼珠子一转,亲昵地抱住庵主的胳膊:“我想娘了。”
庵主知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听了还是忍不住心里开心,于是道:“还有钱花么?你爹最近可有去看你?”
余晟点点头:“看了,还问了我的学业。”他爹已经几个月没来看过他了,说这些只不过是哄他娘开心,好让他娘多拿些钱给他。
“你表现的可好?”庵主追问。
“好极了,我爹一直夸我呢。”余晟敷衍。
“那很好,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才是。”庵主老生常谈起来。
“知道了娘,你还有钱么?祝家送钱来给那傻子了吧?将钱给我吧娘,我看书要钱呢!”余晟张口开始要钱。
庵主叹了口气,将刚拿到手的钱给了余晟大半。
余晟见钱眉开眼笑:“谢谢娘!”
庵主见他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
“对了娘,今儿怎么只见静嫦姐姐,静蕴呢?”余晟得了钱,心思活络起来。静蕴虽比不得县中花楼里的女子,但胜在干净。
庵主一听他提静蕴心中便不快,但还是忍着道:“她生了病,在房中休息。”
“我去看看!”余晟拔腿就要去看望静蕴。
“她染了风寒,你去小心传染给你!”
余晟这才挠挠头道:“既如此还是算了。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庵主还想再留,余晟拿了钱却跑了。
庵主气得够呛,但也不能怪自己的亲生儿子。
静嫦见缝插针:“少爷实在有些不懂事,都是静蕴那丫头勾得了。”
庵主跟着点头:“是啊,晟儿年纪还小,心思不定,总该给他找个伴儿,好让他定下来。”
静嫦心头一阵火热,现在没了静蕴,她不就是最佳的人选?哪怕给少爷做小,也比待在这庵中好上一千倍。
“找个身份不低,家中有钱,容易摆弄的是最好了。”庵主幽幽地道。
静嫦心中的火热一下子全熄了,这说的是后院住的那个傻子啊!
她颤颤巍巍地说:“可那傻子是县令祝家的人,若出了什么差错,县令追究起来,不好做啊。”
庵主轻轻瞥了静嫦一眼道:“我又不会伤害她。让她做晟儿的人,不也是她的福气?除了晟儿,她还能嫁给谁?又谁愿意娶一个傻子?”
“是……”静嫦浑身发冷,被庵主的心思吓得够呛。
“傻子能懂什么?哄一哄就好了。主要是她那个丫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丫鬟还不好拿捏吗?”庵主开始打算。
静嫦吓得话也说不出,再不敢打嫁给余晟的主意,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庵主竟然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只是她那么欺负那对儿主仆,真要让那傻子嫁给余晟,哪里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静嫦心头一颤,她绝不能让那傻子就这么嫁给余晟。
……
一入夜,晚风便呜呜作响,各家各户房门紧闭,少有人在外吹风。
“小姐,今儿是静嫦来送的东西呢。”青椒换了身新衣裳,从外面提了两桶热水进来。外面风大,她一进来就用手不断揉搓耳垂生热。
“怎么?”祝星挠着黑猫下巴问。
黑猫宗豫试图反抗,维持自己灵魂为人的尊严,但身为猫的本能让他一下子软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发出呼噜声。
他羞愤欲绝!
又无法抗拒地享受着。
最后宗豫只得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地被钟情抱在怀中一顿狂搓。
青椒接话:“当时来问话的是静蕴呢。”
祝星感受到黑猫的不抵抗,眼中盈上一股笑意:“许是静蕴有什么事吧。”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静嫦欺负人,都是静蕴在后面挑拨的。”
“咱们少主弱仆,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办法。”祝星轻轻一叹,说不出的可怜。
“小姐……”青椒叹气,试图安慰祝星。
祝星微笑,看起来像极了故作坚强:“恶事做多自有天收,世上有公道的。”没有公道她就自己创造公道。
宗豫动了动身子,心想这少女实在是天真,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若有公道,御座上的皇帝又如何能高枕无忧?
青椒却对祝星的话深信不疑:“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宗豫想笑。虽然他不清楚白天发生了什么,但从主仆二人夜间的对话入手,他倒也推测出二人应当是拿捏了寺中尼姑的什么把柄。
只是这把柄能让她们得到好处,自然也能成为毁了她们的诱因。
宗豫金色的瞳微微缩起,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背上又传来舒服的顺毛感,让他无暇继续思考。
……
一连几日下午,青椒都在院子里放风筝。偏偏这几日也都是大晴天,很适合放风筝,锁了门的院内时不时传来笑声。
庵主时常在门口驻足听到院内笑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能笑挺好的,娶个天天笑呵呵的傻子,倒也喜庆。
余晟得了信,上山到庵中来。
“娘,您找我什么事?”带着重重的不耐烦。
“娘有件好事想问问你的主意。”
“什么好事?”余晟迟疑。
“你知道我这后院寄养了一位小姐。”
余晟何止知道,还打过主意。要不是静蕴同他说那位小姐是个先天的傻子,他冒着风险也要占些便宜来。
“知道,那个傻子。”
庵主皱眉:“静蕴同你说的?”
余晟点头。
庵主恨恨地在心中骂了静蕴多嘴,还是照着计划劝:“你可知道那傻子是什么背景?”
“能是什么背景?一个傻子,真有背景哪至于被送到这来。”余晟撇嘴,“上次您让我快走,可是因为我和静蕴在那门口争执,被院子中的谁听到了?”
“被那傻子的丫鬟青椒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