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之情瞬间弥漫了他的心头。早知道那傻子如此漂亮如此干净,他……他哪会等到现在,又哪会要他娘撺掇。
庵主、静嫦和静蕴错愕极了。她们是见过祝星原先的样子的,那时候她五官扭曲,脏兮兮的,哪有现在半分模样?
眼前仙子似的少女怎么会是那个傻子?
她们不愿承认!
祝星看着众人,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下雨了。”
众人一愣,齐齐抬头看天。
哪里有雨?
他们恍然大悟,傻子说的话怎么能信。于是一个个便笑了起来。
傻子很好,傻子太好了!
就在他们乐不可支的时候,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落下。雨珠一颗接着一颗,连成了一道雨帘。
每个人都被砸了个措手不及,浑身湿透。
他们自然不会想着傻子能观天,只当她是先感觉到被淋了。
祝星浑身湿透,落汤鸡一般的模样更显楚楚可怜。
庵主被淋得鼻腔灌了好些水,打了几个喷嚏都不痛快。傻子脑子坏了爱淋雨,她可不是傻子。
有什么抓了傻子再说!
天空中雷云滚滚,发出轰隆轰隆的咆哮。
庵主看着雨中的祝星,对余晟道:“晟儿,你去将她们两个捉到佛堂,淋多了雨不好,有什么咱们关上门慢慢说。”
余晟兴奋地搓搓手,哪里还顾得上大雨滂沱?
他想到即将得到的小美人儿,激动得浑身上下爬满了鸡皮疙瘩。看着祝星那么可怜可爱的样子,他摆摆手:“娘,你们几个先进去,我好好哄着她进来。”
庵主看了看青椒:“静嫦静蕴,你们两个把那个碍事的丫头带到佛堂里,别让她碍事。”她说完先一步进佛堂避雨去。
静嫦和静蕴冒着雨踉跄过去。
冬日里大雨本就少见,如今裹挟着北风这么一下,雨落在地上简直要凝结成冰!
青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冻得嘴唇发紫发抖。
她身后的祝星将她向后拽了拽,青椒但觉小姐的手冰得厉害。她目光定格在自家小姐身上,忽然感觉小姐斗篷的兜帽一动。
一颗湿透的黑色猫头钻出。
趁着夜色,黑猫从兜帽中跳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不要你们。”祝星甚至笑了笑,笑眼弯弯,“你,陪我玩。”她指向余晟,纤细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仿佛能在夜里发光。
静蕴和静嫦同时在心中骂了句狐媚子,更要去抓青椒。
然而余晟喜不自胜地开口:“你们俩闪开滚进去,别妨碍老子的好事!”他拨开两个尼姑,直接将两个人推搡进佛堂,和庵主待在一起。
余晟讨好地接近祝星:“好,我陪你玩,咱们好好玩玩。”
宗豫没搞清楚眼下状况,因而并未乱动。只是他听着男人的话不由自主地竖起了爪子。
下一刻,他听到少女嗓音轻灵:“我要风筝!”
余晟一愣,回头看向房顶上的风筝。
真是傻子,这会儿子了还惦记风筝。
余晟哄她:“你跟我去房间里,我给你拿风筝,好不好?”
祝星的脸一下子愣了,坚决地道:“我要风筝!”她薄唇紧抿,带着偏执和执拗。
余晟被她这样子迷得神魂颠倒,就是天上的月亮也要给她摘。
他转身走到墙头,便开始扶着墙往房顶上爬。
雨越来越大,天上的轰隆声也越响。
余晟虽然诗文不通,但爬树上墙的事儿没少干,三两下就摸上了房顶。
风筝落在房顶的正中央,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脚下的瓦片颤动。怕滑下去,于是他伸长了胳膊去抓,终于一把抓住了风筝。
祝星突然抬起胳膊,在雨中对他挥了挥手。
余晟见她对自己挥手,色眯眯地举着风筝对她挥手:“风筝拿到了,哥哥一会儿好好疼爱疼爱……”
轰——
电闪雷鸣。
酝酿了许久的惊雷终于落下,好巧不巧地劈在举着风筝的余晟身上。
余晟成了最好的导体。
嗡——
电光火石间整间佛堂轰然倒塌,佛堂内供奉的菩萨重重地砸在地上,震耳欲聋。
一面是暴雨,一面是雷火,本来宁静神圣的佛堂此时此刻宛如人间炼狱。
第11章 叔父
青椒脚一软坐在地上,顾不上湿冷,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一颗心如擂鼓般重重地跳动着,耳边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
天!
天啊!
老天有眼,天将雷罚了!
宗豫炸开了毛,下意识弓起身子,指甲嵌入潮湿的泥地中。
不论做猫还是做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活人被雷劈死。不出意外的话,佛堂内那三人也活不下来。
空气中一股怪味儿,纵然有雨洗涤万物,也遮不过去。
他抬头看向祝星,但因为她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只觉得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虚弱极了。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可怕,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四个人就这么死了。
她一定怕极了吧?
宗豫如是想。
闪电撕破夜空,照亮大地。
然后他就看到少女转身,雨帘之下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
眼前的事物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她弯腰抱起黑猫,将之裹在斗篷中,为他遮风挡雨。
“别怕。”隔着猫毛,宗豫依旧感受到少女的手指冰凉。
可她的手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她并不怕。
是因为还没反应过来吗?
祝星踩着雨慢慢地走到青椒跟前,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别怕。”
宗豫恍然大悟,她刚才说的第一句“别怕”竟然是在安慰他。
可他现在只是一只猫,为什么要对一只猫这么好?
青椒看着自家小姐柔若无骨的手,勇气自心内升起。她一把抓住祝星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
尽管她的双腿还在打颤,但她相信有小姐在,没什么可怕的。
那些欺负过她们的人,现在正如小姐所说的那样,被雷劈成了焦炭!
想到这里,青椒觉得心头一松,畅快极了,简直要大笑出声。
“这世上,果然是恶有恶报!小姐,你说的对,天道公平!”青椒大喊,将心头的郁气散尽。
宗豫看着这主仆二人,心中百转千回。
他醒来时恰巧目睹了整个过程。她语笑嫣然,进退自在掌握,每一步都在哄着那男人上房顶取风筝。
然后那男人便被雷劈,整间佛堂中的人无一声还。
而她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雨一直下,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
两个人虽然无碍,但淋了这么大的雨,只怕是要大病一场。
佛堂被劈,两人一猫到佛堂后原先庵主住着的院子里避雨。
这里炉子还是热的。
青椒往炉子里添了许多炭,用起来毫不心疼,房间内立刻暖和起来。
二人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自在庵主这里寻了两件干爽的换上,现在烤火取暖。
“小姐,我们以后怎么办啊。”风平浪静,青椒找不到前方的路,便问祝星。在她心中,小姐是神仙的徒弟,能让天罚恶人,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祝星微微一笑,披散着湿发给猫梳毛道:“上天自有安排。我们不必费心,该费心的是别人。”
“别人?”
“是啊。”祝星微笑,“这里被雷劈,送我们过来的祝家这时候应该乱了套了。”
宗豫耳朵尖动了动。
祝星看着青椒,突然道:“还委屈吗?即便他们已经死了。”
青椒想了想,咬牙道:“我只觉得让他们如此利落地死便宜他们了!”
“那么祝县令来了,便如实跟他说吧。”
……
广阳县祝府。
暴雨本来最能让人安眠,但整个祝府却无人入睡。
“老爷,你何必亲自去这一遭。外面雨下得如此大,又是天黑,上山哪里安全?待雨过去了再去也是一样的。”祝刘氏一面为夫君,也就是广阳县县令祝严钏更衣,一面絮絮地说着。
“那静心庵已经挨了这么一下,里面吉凶祸福难测,人有事便有事,无事便无事。您如此匆忙过去,也无济于事啊。”祝刘氏急道。
外面凄风苦雨,又要行夜路,山上险峻,她怎能放心?
纵然那傻儿可怜,倒也没什么真正的关系。反倒是她夫君若出了什么意外,她哪里承受的了?
到底是亲疏有别。
“夫人莫要担心。”待祝刘氏为他系好蓑笠,祝县令轻轻拍了拍祝刘氏的手安慰她,“那毕竟是嫡系那边送来的人,若有什么意外,我也难交代。”
“什么嫡系旁系?这么多年来京中那边除了有事找一找咱们,什么时候还找过咱们?若说血脉,如此久了也早已淡了,他们还真将自己当回事,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的!”
祝家分为嫡系旁系。嫡系是祝家最早那一辈的嫡系血脉传承,他们在京中做个小小的京官。而祝家的旁系血脉则多了去了,分布在周国各处。有从商的,有务农的,也有祝县令这样为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