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你怎么过来了?”祝星单手抱猫挠着猫下巴,甚是活泼地问。
花椒紧随其后,被猫气得够呛,但见着祝星她立刻变得羞涩起来。
宗豫趴在祝星的手臂上摇了摇尾巴。
祝星走两步到花椒跟前,带着些无奈道:“同你们说了外界危险,怎么还跑出来了?”
花椒难得告状:“他醒了见不到姑娘便一直闹,我同他说了姑娘有要事忙,见等不回您,他还是闹。最后青椒同他说您在县衙忙,他趁我们一个不注意便跑出来了,我刚追上他。”
霍骁听得有趣,只觉得这令人讨厌的猫也太通人性了些。
做宠物还是憨憨笨笨的好。
祝星捏了捏猫脸:“你乱跑什么?如今街上处处是疫病,人都怕死极了,你一个小猫不怕么?”
宗豫一愣,倒真没想到薛郡竟然已经生了瘟疫。
“怕了吧。”见黑猫一动不动,真像是被吓着了,她又哄猫,“莫怕,有我在呢。”
做人也是矛盾,一时问猫不怕么,一时又让猫别怕。
宗豫本想用肉垫摁一摁她的脸,又想着自己一路跑来,脚上不知有多脏,这才改成拍了拍她的手臂,用圆下巴指了指客栈方向,示意她和自己一同回去。
“我不能回去,薛郡的百姓还等着人人救。”祝星摸了摸猫头,悲天悯人的模样让人看了觉得刺目。
宗豫猫脸上摆出一副类似于“呵呵”的不信神色。换成是别人或许会被她这一番话打动,可他不会。
她的心冷得像雪,比钢还硬,又如何会因为与她毫无瓜葛的百姓而去冒着染瘟疫的风险给人治病?
祝星读懂了黑猫脸上的神色,笑意更深了些:“这次是真的。”
宗豫怀疑她是在故意气他,气鼓鼓地抖了抖胡子。
“真的。”她又强调。
宗豫金灿灿的眼望着她,眼里闪过不解。
在他心里,他和她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冷心冷肺。所以他不明白祝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祝星笑笑:“不会太久,回客栈好好待着,等我回来。”然后将黑猫交到花椒的手中,“看好他,别让他在街上乱跑。这个时候百姓见了黑猫,会觉得不祥,把他打死了。”
黑猫深觉被唐突了。
花椒的手像是五指山,把黑猫摁得一动不能动,她郑重点头:“我不会再让他逃脱了。”
祝星轻笑:“也不要太……拘着他。”
花椒重重地点头答应。
宗豫试图挣扎,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再度反思起自己将这暗卫送到她身边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花椒托着黑猫极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像从未来过。
“你这丫鬟的轻功很厉害。”霍骁由衷地夸赞,“很适合到军中做斥候。”自从身份暴露,他说起话来也不遮掩了。
祝星转身,看到霍骁满脸的严肃认真,反驳:“我的人。”
霍骁闻言脸一下子便红了。
祝星补充:“花椒,我的人。”
霍骁也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低低地应了一声:“喔。”
“祝叔他们回来了么?”她一面往回走,一面随口问。
“还没有。”霍骁答得很快,衙门周围一切都躲不过他的耳朵。
祝星颔首。
“你多少吃些东西。”霍骁小声说了一句。
祝星突然停下脚步站定,回头看向他,明明个子矮他许多,气势却完全将他压倒。
“我知道了。”她道。
第99章 对策
祝星进门时几位郎中刚好用完饭, 正喝茶消食。
见祝星进来,他们同时站起,叫了句:“姑娘。”
祝星摆摆手, 示意他们坐下。
众人又坐下。
“饭菜可还合口?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提出来。”祝星落座后不曾先问进度如何,反而先问起日常。
“都很好,让姑娘费心了。”众郎中诚惶诚恐。
“不必拘谨。”她笑笑。
郎中们纷纷点头, 也没有放下心中的包袱。
“瘟疫之事,大家有何高见?”顿了一顿, 祝星才骄矜地开口,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
老郎中看看几人, 最先开口:“虽说今日瘟疫一发,祝姑娘便将全城控制下来。但这般病, 发于人前是一回事,得病又是另一回事。只怕的是瘟疫在人发病前就已潜藏, 暴露于人前时人已得此症,这期间, 疫病便能一人传一人……”
郎中们悚然。
祝星缓缓点头,赞成他的说法。
老郎中语气急促:“也就是说,现在不过是个开端!后面在潜伏期被感染的人们经过了潜伏期, 那才是瘟疫真正爆发的时候!”
“不错。”祝星深以为然,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条件有限, 能做到的只有让已得瘟疫者集中于一处便于救治。
索性孙县令那里有许多私产,她拿来将全薛郡药铺中的药都买了下来,救一城人目前还算够用。
“咱们该快些想出对策……一来后堂的人等不了, 二来待真正爆发时也好有个应对之策。”老郎中念叨着,额头上往下冒汗,急坏了。
“您别急。”祝星真怕瘟疫还没爆发, 先把郎中给急死了,于是柔柔开口劝道,“瘟疫虽传得厉害,相应的,潜伏期也短。纵然城中此时应有已染瘟疫未曾发病之人,但每日早晚各有衙役挨家逐户上门发汤顺便察看有无异状者。届时爆发,并不会叫人太过惊慌。”
听了祝星的解释,老郎中看上去放松了些。他揉了揉因为紧张而抽搐的眉眼,感激地望向祝星:“多亏了祝姑娘你深谋远虑,将一切安排周到,我等才能在此安心会诊。”
祝星摇摇头:“您过誉了。”她抬手去拿桌上的茶盏,入手一片冰凉,便收回了手问,“对于此疫,诸位可有何见解,尽管畅所欲言。”
青椒和花椒都被她留在客栈。县衙有太多病患,她担心二人一个不慎中招。不过这时候就显示出来不便了,她想喝口热茶都难。
“瘟疫又叫天行时疫,其本在于气乱,或可以治气入手来治疫。”胖郎中开口。
高郎中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今日观病人病状,有一点不知尔等可还记得,病患舌苔非似积粉,而为苔焦。苔焦者并非疠气所感,应当是外感暑邪,伏气于胃。”
众郎中细细回想,深以为然。
胖郎中惭愧:“还是你观察细致,我见瘟疫便想气不顺,是囿于前例了。”
“不,不,是你说气我才想得到为伏气而非疠气。”
“老郎中,你是咱们里医书读得最多的,可知道有没有什么治伏气引起瘟疫的方子?”
老郎中捻须思考:“容我想想。”
其余郎中也思索起若治伏气引发的瘟疫该如何对症下药。
霍骁拎了壶来,给祝星添茶。
祝星抬头望他,笑眼盈盈:“多谢你。”
霍骁沉默地将茶倒好,对她的感谢不置一词,问:“还要什么?”
“纸笔,谢谢。”祝星对他笑笑。
霍骁抿了抿唇,转身为她找纸笔。
“各人感染瘟疫时间不同,用药剂量可有讲究?”韩成一直是记录者,这时候有了疑问便如学徒一般提问。
“自是有的。”胖郎中跟他解释,“但如今大体上没那么讲究,最要紧的是想出能克时疫的方子,量倒是不很重要了。”
韩成若有所思。
霍骁拿了纸笔过来,第一份给了祝星,才将其余剩下的分发给各人。
郎中们议论纷纷。
“若要清瘟,莫若用犀角入药,佐以生地黄、甘草。”
“也不知城中犀角可还够用?”
“水牛角也可代替。”
“还可加黄连、桔梗、栀子。”韩成惴惴的,头一次提议,浑身上下紧张得绷了起来。
“这三味药甚妙。韩郎中,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高郎中赞他。
韩成被夸赞得不知所措,只会说:“没有,没有。”
郎中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方子补全,用的大多是寒性去伏气的药物。
韩成一面誊写一面跟人讨论,很快融入到郎中队伍去,不像下午那个学徒了。
铜板粗细的蜡烛燃了小半支,方子差不多讨论出来了个大概。
“便暂按此方吧。”郎中们传阅了一番韩成听录下来的方子,觉得已差不多。再多,就要交由实践证明了。
最终有效用的方子未出来前一切都只能靠试。
“姑娘,你看看。”韩成拿起方子刚要起身亲手交给祝星,霍骁便过去,直接拿走药方交给祝星。
韩成呆呆地看看霍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没反应过来。
祝星捏着方子细细查看,下方的郎中们莫名紧张起来,像是智慧成果等人验收。她一直没做声,不见说一句好或不好,郎中们便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
“便按此方试试。”祝星终于开口,将方子交到霍骁手中,“让他们按这个方子煎药。”
“姑娘,不需选几个出来试药么?”老郎中斟酌了一下问,语气很和气。
“病患拖不起时间。”祝星冷静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