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赋予了青年们责任,他们不像是六十年前的那些年轻人,还要为国家的存亡奔波。
他们有新的责任。
内心仿佛惊涛,暴如雷霆。
陶永安看着阮文,手就杵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应。
柳荫下的年轻姑娘看着有火苗在陶永安的眼睛里跳跃,这让她笑了起来,哑着嗓子问,“可能会赔钱。”
“没事。咱俩多翻译几本书,多弄点本金就好了。”
“可能是我有些异想天开,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制作出这样一台机器。”
“没事。我可是机械制造系的学生,有我帮你呢,不行再问建明,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就不信咱们搞不成!”
之前被质问的年轻人这会儿自信满满,“而且我相信,没有阮文你做不成的事情,不管是什么。”
这话让阮文笑了,她伸出手来,握住了那只手。
陶永安的手湿漉漉的溽热,却又是极为有力,“放心大胆的去干,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他学机械制造,是想要帮助那些农民兄弟,用现代化机械去生产,让他们少一些辛苦,不用弯着腰驼着背,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但是大型机械化农业设备又是距离他何等的遥远。
陶永安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没有清晰的目标
直到刚才,阮文说想要做一些事情,来帮助她的同胞。
他想,自己或许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先学修理吧。从小事做起,先了解这些最基础的机械设备,然后才能搞出我们需要的机器。”
陶永安重重的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是开口,有点不太好意思,“阮文,我不太懂的你说的那个卫生带的构造,要不回头你买个,让我研究下?”
知己知彼,才能少走一些弯路。
陶永安其实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阮文那坦荡的神色,他又觉得自己太肤浅了,有点像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人——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体,立刻想到生殖器……
阮文能坦荡荡的跟他说,他怎么就不能像阮文那样君子坦荡荡呢?
又不是在乱搞。
“给你。”阮文从包里拿出一个,递给了陶永安。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布袋,没什么分量。
陶永安并没有急着拆开看,“你早就准备好了?”
阮文笑了笑,“今天上午在百货大厦买的,你研究看下,等后天吧,我记得后天咱们是有一堂政治课一起上,到时候我把构想出的图纸给你,你看到后就明白了。”
那小小的布袋让陶永安觉得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压在他的肩头。
“陶永安。”
“嗯?”
“其实我的梦想不止是做这个,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梦想,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我又没什么钱。”阮文苦笑了下,她其实挺有钱的,万元户。
然而和梦想比起来,哪点钱杯水车薪,压根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将来能做成什么,能不能实现我的梦想,不过现在嘛……”阮文又是笑了起来,笑容中不见苦涩,“做我力所能及,能够做到的事情。”
“嗯,我们一起。”追求梦想的路上,有人结伴同行,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让陶永安更觉得幸运的,他的搭档是阮文。
“我们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年轻人忽然间振臂一呼,倒是把路过的行人给吓着了。
那白眼,仿佛陶永安是智障。
小陶同志悻悻,还不许人许下宏愿吗?
……
阮文回到宿舍时,日近黄昏。
夕阳慷慨的洒下落日余晖,让整个校园都蒙上了一层静谧。
205宿舍里没有人,几个舍友大概是去了图书馆,又或是去休息度过这个愉快的周末。
阮文拿出纸笔,画起了卫生巾的构造图。
这个曾经用惯了的东西,现在去画图,却又不知道如何下笔。
阮文一时间有些纠结,下意识地咬住了笔头,觉得嘴里透着怪味时,她回过神来。
发现把那块小橡皮咬了下来。
阮文拧了拧眉头,在盯着那白纸十分钟后,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等她终于把这图画完,这才发现薛亚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一旁看她画图。
“这是什么啊,感觉会飞的样子。”细细长长的,有俩小翅膀。
怪怪的,“是飞机吗?”
可飞机好像不是长这样。
阮文笑了起来,“不是,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我们下午老乡聚会,就在明德湖的草坪上聊天,我一个老乡还说起了你。”整个省大谁不知道化学系的阮文?
那是校园风云人物。
不止是脑子好使,运动能力也一流。
阮文把图纸收了起来,“怎么夸我呢,快说给我听听。”
“就说你长得好看,跟我打听你有没有对象。”薛亚男挺不好意思的,她总觉得那些老乡压根配不上阮文。
但都来自一个地方,在省城求学,有老乡相互照拂着总归是好一些,她也不敢完全拒绝。
“对象?”阮文捂着嘴笑,“你看我像是有对象的人吗?”
她上辈子也没对象啊,忙事业忙着忙着也顾不得了,也没有父母跟在屁股后面催婚,一个人过得倒也逍遥。
“不过我没找对象的打算,下次再有人让传话,要是给你吃的你就收下,转天告诉他我暂时不打算谈对象就好。”
吃的玩的还是得留下,至于对象?
毕业后国家分配工作,到时候等着国家分配个对象好了,反正不会是她。
阮文想着,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谢蓟生,他是不是到了结婚的年龄?
虽然没有父母,但不是还有个叔叔照顾他吗?不知道被催婚了没。
忽然间,阮文觉得自己额头有点烫,她想起了谢蓟生送自己离开时,在她额头留下的那个吻。
对她来说其实这也没啥,她都能和陶永安讨论女性生理期,讨论卫生带,谢蓟生不过吻了她的额头,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不过是为了让罗嘉鸣看到罢了,断绝他找自己麻烦的心。
“阮文,有你的信,好像是从首都那边寄来的。”
首都,这个城市让阮文心猛地一跳。
“我哥寄来的吧。”
“不是清华大学的信封。”陈芳园把信递给了阮文,“谢蓟生,你老乡吗?”
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写信人的名字就在信封上,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阮文的手一颤,信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她连忙去捡,结果起身的时候脑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仿佛被钝器敲了一下似的,“嘭”的一声闷响,把其他两个姑娘也吓着了。
“你没事吧?”
“让我看看,没磕破皮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文也想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之前在小谢同志家摔倒趴地上已经够丢人了,现在在自家宿舍还能撞脑袋。
她是蠢死的吧?
“没事。”脑袋上迅速地鼓起了一个大包,除了有点疼之外,也没啥毛病。
方向感不好的人,小时候从床上下来去厕所,经常会搞错房间位置,没少碰壁。
早就习惯了。
陈芳园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阮文,“这个谢蓟生谁啊,你怎么听到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你对象?”
正在拆信的人手一抖,原本该横向去撕开信封,结果竖向下去,在阮文匆忙的否决“不是”中,碎成了两片。
陈芳园啧舌,“那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反正她很好说话的。
这么个反应,不是才怪呢。
就算不是对象,那也肯定有点什么关系。
可从没见阮文在别的男生面前这样手抖,又是接不住信又是不小心把信给撕了。
阮文有嘴说不清,看着那信揉成了一团想要丢到垃圾桶里,捏在手里迎上陈芳园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她又是叹了口气。
行吧,她哪敢丢小谢同志的信。
万一上面跟她说罗嘉鸣对她的调查结果什么的呢。
她可不想好端端的在学校待着,忽然间又被人带走。
多折腾人啊。
谢蓟生的字很好看,之前在王家沟养病的时候,小谢同志借了她书,还顺带着留下了读后感。
字工整有力,看着像是小时候认真练过的那种。
阮文同志见信如晤:当日时间匆忙并未将事情说清,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依旧是我的责任。小罗昔年是我部下,于他我有管教之义务。当时是我纵容与他乃至闯下大祸。思来想去,我想小罗大概依旧没能走出旧日阴影,以至于祸及到你。在此,我再度向你致歉。你走后我又和小罗详谈,怕是依旧没能说服他。不过你且放心,我昔日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我在一日,总会护你安危。
此外,于外人需谨言慎行,万不可胡说八道惹了事端。
落款是“小谢同志”。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陈芳园心里痒痒的,“阮文,你真的没跟人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