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知道她已经走出来,不管心里是否还有那个人,但起码不会再因为那个人一点半点的消息而牵动情绪。
这夜,姜瑜躺在床上正准备歇下,忽听得屏风那边传来轻微响动声,她立刻睁大了眼,手又摸向枕边。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姜瑜转头看去,一个模糊但仍然可见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子的那一边。
姜瑜试探地开口:“陛下?”
帐子被一只手轻轻拨开,晏迟寒那张脸露了出来。
姜瑜立刻半跪在床上,起身帮忙将帷帐拉开,看着外头的人:“陛下怎么过来了?”
晏迟寒简单洗漱了下爬上床,挤着姜瑜将她捞进怀里,声音略微沙哑道:“有些累,想来看看你。”
这段时间,皇帝久不露面,朝中多有风言风语,这虽是晏迟寒的计划一部分,但舆论压力总是不能轻易计量的。
尤其,晏无尘可是有不少男主光环,兵部工部甚至皇宫之中都有他的人,说起来姜瑜也是一位。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姜瑜想要分摊一点什么,她多少知道一点原著,虽然现在剧情早就拐出了不知多远。
晏迟寒却是直接摇摇头:“你不能牵涉进来,这是我的底线。”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姜瑜初初听到只觉得感动,可这次却莫名察觉到一丝一样。
如果只是担心她出事,大可以派人保护她,为什么他每次用的都是“牵涉”这样的字眼,就好像要把她从这整个计划里剔除。
难道晏迟寒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所以才会刻意疏远自己,让晏无尘放弃自己。
毕竟一枚棋子的下场,短暂得可以预见。
姜瑜一直是把脸埋在晏迟寒胸口,思绪到这里,心头顿觉一惊。可很快,她又反驳自己,若他真的已经知道自己身份,那为什么上次她说自己有秘密时表情如此淡定?
两个人互相喜欢,如果她知道对方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就算不生气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波澜才对。
姜瑜认定晏迟寒还未知晓,暗自松口气后,道:“我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会以身犯险。”
晏迟寒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重重地吻住她,翻身压上去。
两个人分开太久,姜瑜有些不适,晏迟寒动作放缓,在她耳边道了一句话。
他说:“阿瑜,给我生个孩子吧。”
姜瑜下意识嗯了声,然而下一瞬,她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猛地清醒过来。
晏迟寒突然被一把推开,面上爱意未消,担忧道:“怎么了,弄疼了吗?”
姜瑜出现一瞬间的耳鸣,她没太听清他的话,只能依稀辨别出他的神情——担忧关心还有爱。
她看了不止一次,所以她也交了心,回以相应的感情,可如今她沉醉其中的到底是不是属于她的!?
“你刚刚……喊我什么?”姜瑜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抬起的眼有些支撑不住地垂下。
晏迟寒听到问话,心头刷的一凉,他喊的是阿瑜……
姜瑜将他此刻的神情变化默认为心虚紧张,她替他回答:“你刚刚喊我……阿羽,是吗?”
阿羽……
晏迟寒这才知道她是听错了,可就算如此,他也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要么承认自己喊错,要么承认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皇帝。
这两个选择,他都无法预估姜瑜的反应。
承认自己喊错,这是对两个人一直以来的感情的推翻与否认。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皇帝,而是她少时的那个晏哥哥,那他们这段感情会不会就此结束?
晏哥哥和爱人是不同的,他想当后者,而且承认自己不是原来的皇帝,是不是意味着他承认了这么久以来的隐瞒。
晏迟寒的沉默变相地让姜瑜以为他默认了答案。
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直到“咚”一声响,恐惧害怕还有伤心失望……甚至嫉妒填充了整个左胸口。
“你先走吧,我,我有点累了。”姜瑜着急地说着,拉扯自己微微凌乱的衣衫裹着被子背对着他躺下。
她承认,她懦弱了,她不想冷硬地对他,就好像自己多么在意一样。
原著不就是这样吗,晏迟寒为了沈安羽不惜以江山为赌注和晏无尘争斗。这样偏执的爱怎么可能因为她的出现而轻易改变。
他或许对自己有过好感,然而那只是沈安羽不在时的替代品。
姜瑜掩在被子下的手狠狠地捏紧,指甲抵着掌心,刺痛能让她冷静清醒。
晏迟寒在黑暗中坐着,双眼一直未从姜瑜身上移开,一贯做事冷静有主张,行动力极强的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做了。
听从心,抱住她,还是听从理智,借此暂时远离她?
或许今天的误会只是一个契机,前朝局势风云诡谲,他虽然做足了准备但难免疏漏,他不想敌人再拿姜瑜当棋子。
“……朕,先离开,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这是晏迟寒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姜瑜闭上眼,将被子盖过脑袋。
第二天,毫无意外的,她又红肿了眼。
绮香看了吓一大跳,忙问姜瑜是怎么了。姜瑜不想让她担心,只说做了噩梦吓哭了。
卓放站在一旁偷偷地看她,见她笑着的嘴脸僵硬地不肯落下。
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要伪装,连绮香都不能完全信任吗?
姜瑜不知道这儿有个小屁孩东想西想,胡扯了一堆恐怖元素向绮香解释自己的梦。小姑娘吓得直往她身边凑,连连喊道:“娘娘娘娘,别说了,别说了!”
姜瑜被她这依赖的模样逗笑了,轻轻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哦哦,没事啊,都是假的,而且是我的梦嘛。”
到最后,连姜瑜自己都疑惑了,不是她心情不好吗,怎么还是她在安慰人?
接下来两天,姜瑜一直郁郁不乐,绮香察觉到了还真以为她被那噩梦所扰,整天整天地围在她身边说些搞笑的事。
姜瑜虽然还是郁闷,但脸上还是会下意识地笑笑。
晏迟寒没有再来,姜瑜也说不清自己失落还是都在自己意料之中。
五天后,王台原称晏迟寒病愈,元英宣皇帝圣旨,召朝中重臣赴宴。
这次宴会后妃无一人参与,除了一个住在宫中却还没册封的青羽。
消息传来时,姜瑜正在扶雨宫谢芊云的寝殿喝茶。
“叶曦月恐怕又要闹了。”谢芊云无奈叹道。
姜瑜摸了一把瓜子,嗑出一颗,道:“叶曦月这是疯魔了吗,这种场合都想要争。”
“被压着这么久,难免气急。”
姜瑜笑笑不说话,在她看来青羽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而叶曦月……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何必为此一再折磨自己。
她这几天就明显好了许多,夜里睡得香了,白日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神,就是绮香最近沉迷厨房,总是做出好些可口的零嘴,害得她肚子涨了一圈。
朝中设宴这晚,姜瑜照旧早早歇下,睡得迷糊之际,外头突然灯火通明,绮香的声音冲破睡意传进她的耳朵——
“娘娘,陛下,陛下他……”
姜瑜模模糊糊地听不太清,坐起身看向来人:“怎么了?”
绮香急切地开口:“陛下在宴会上突然倒下,口吐鲜血,至今昏迷未醒!”
*
姜瑜对自己怎么来乾阳宫的已经没有太多记忆,好像从听到晏迟寒消息时她就是恍恍惚惚的,到了他寝殿外她才发现,后宫几人都来了。
谢芊云,叶曦月还有一些说得上说不上名字的,总之都来了。
“你没事吧?”谢芊云看出姜瑜状态不好,暗中扶着她。
“没事,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自然指殿内躺着的那人。
谢芊云皱眉摇摇头,轻声道:“太医院的都来了,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江太医来了吗?”
姜瑜只能怀疑是被人下毒,而江子岚对毒药解药似乎还挺了解的。
谢芊云点点头:“都进去了。”
姜瑜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叶曦月站在最前头,似是想人清楚如今后宫中地位最高身份最好的人是她。
姜瑜淡淡撇开眼,突然她瞪着眼又扫了一圈,回头问谢芊云:“青羽呢,她不是一直在宴会上,怎么不见她?”
她一急便忘了压低声音,话音刚落,最前头的叶曦月转过脸,怒道:“漪妃,陛下寝宫面前不得放肆,那罪女的名字更不配出现在这里。”
罪女?
姜瑜以眼神询问谢芊云,想问她是否清楚这件事,后者眨眨眼示意清楚。
姜瑜这才朝叶曦月点了个头,什么话也没接。叶曦月见她没有顶嘴,难得舒适地轻哼一声,傲慢地转过头。
见状,姜瑜立刻问谢芊云:“什么情况?”
“青羽已经被抓,据说是她给陛下下的毒药。”谢芊云用极轻的声音回答着。
宴会当众下毒,这青羽难道真如晏迟寒所说,蠢笨但大胆。
一刻钟后,紧闭的寝殿大门终于缓缓开启。